霍忠尧并非说大话,他麾下的铁骑训练有素,又能征善战,摧枯拉朽地将赤炎军打得一败涂地,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攻下了会稽,派人在海上飘了好几个月的会稽内史王之芳迎奉回城。
说起王之芳,他原本的手下亲信中也有不少是赤炎教的教徒,孙无晦揭竿而起袭击会稽城时,守军纷纷响应,造了他的反,以至于最后他只能狼狈地弃城而逃。
如今他大难不死,终于回到了会稽,第一件事就是要清除赤炎教余孽,把当初背叛了他的人全都抓出来砍头。所幸霍忠尧及时站出来,阻止了王之芳。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说王之芳现在正是收服人心之时,不宜大开杀戒,否则他一走,王之芳这个会稽内史的位子还能不能坐稳都很难说。王之芳听他这么一说,心想也不无道理,于是作罢。
打下会稽之后,霍忠尧继续乘胜追击,长驱直入敌境,一路攻克了吴兴、永嘉、东阳三郡,锋芒直逼上虞。
眼看着形势一片大好,胜利指日可待,然而谁也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朝廷的粮饷却发不下来了。
霍忠尧握着朝廷的信一筹莫展之时,淮陵王火急火燎地掀开帐帘,从外面闯了进来:“霍将军,前线战士们都快闹起来了,再这样下去可是要哗变的,你得赶紧想想办法!”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霍忠尧将信往淮陵王面前一丢,“有人在皇上面前告了我们一状。”
淮陵王接过信,飞快扫了一眼之后气得骂起了脏话:“他奶奶的,又是那个姓姜的。这个阴险小人怎么还没死!?”
原来霍忠尧节节胜利,有人却并不乐见其成,首当其冲的便是镇海节度使姜崇。姜崇拥兵自重,最擅长的便是见风使舵。他见霍忠尧势如破竹,担心万一再这么打下去,自己这块方寸之地也会被一起收拾掉。于是一封奏疏上表朝廷,说什么吴地老百姓见霍忠尧如见天子,极尽爱戴拥护,根本就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这一状告得可谓诛心,皇帝本就忌惮霍家,接到奏表之后更加疑神疑鬼,一道御令压下了本该支援给霍忠尧的粮草。
淮陵王气急败坏地把信一揉:“这下好了,朝廷抠抠搜搜地迟迟不发粮饷,这仗要怎么打?”
霍忠尧本人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他早就料到有人会趁火打劫,在他背后捅刀子。他淡定地坐在一旁,等淮陵王骂够了出够了气之后,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撤军吧。”
“撤军?”淮陵王茫然道,“往哪儿撤?”
“回会稽。”霍忠尧淡淡地看了淮陵王一眼,“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朝廷不给粮草,那我们便自给自足。”
霍忠尧一声令下,宣布将战线撤回了会稽。回到会稽后,霍忠尧下令军队加高城墙,开垦被荒废的农田,养牛养马做生意。不仅如此,他还广发招募令,招募各地赤炎教的教徒,承诺但凡弃暗投明者,都可以一人分到三十亩地,免去一年的苛捐杂税。
招募令一出,大批百姓涌入了会稽,其中有不少都曾经是孙无晦的拥趸。跟随赤炎教的本就是一些在战乱中吃不饱穿不暖的老百姓,霍忠尧这一招釜底抽薪,可谓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让赤炎教元气大伤。
这一日天气正好,霍忠尧与淮陵王正在城内巡视,忽地远远听到刀枪棍棒相交之声大作。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不知为何大打出手,整个市集一时间鸡飞狗跳,周围商贩无一幸免,瓜果货物散落一地,被踩踏得一塌糊涂。
“何方刁民,竟敢在这里放肆!?”
霍忠尧挺身而出一声怒吼,腰间利剑锃地出鞘,流民们见状,吓得立马丢下武器,什么也顾不上便一哄而散。
“又是赤炎教的余孽。”淮陵王望着流民狂奔而去的背影,一脸鄙夷,“这些人真是劣性不改,成日寻衅滋事,闹得人不得安生。”
“这只是赤炎教中的一小撮冥顽不灵之人而已。”霍忠尧收剑回鞘,“大部分人所求不过只是温饱而已。只有得吃有得穿,都会循规蹈矩,改邪归正。”
“那是霍将军你宅心仁厚,”淮陵王皱眉叹气,“不是本王质疑你的决定,这赤炎教毕竟是朝廷的心腹大患,若是不斩草除根,恐怕后患无穷啊。”
“斩草除根谁不想?那也得没有后顾之忧才行。”霍忠尧苦笑着打了个哈哈,“说穿了,这不过只是眼下的权宜之计而已。凡事总是有利有弊。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否则一旦激起了民变,你我可都吃不了兜着走。”
淮陵王大笑:“那不可能。霍将军放心,你在吴地百姓心目中可是有口皆碑。尤其是攻下会稽之后,你治军严明,与百姓秋毫无犯。吴地百姓视你如神明一般,拥戴你都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有民变?”
“噤声!”霍忠尧一听这话,脸色倏地变了,他将淮陵王拉过一边,压低声音道,“什么神不神的,这般大逆不道的话王爷也说得出口?难道是要害霍某不成?”
“怎么就大逆不道了?”淮陵王好整以暇地打量他,“这又不是天子脚下,不过随口一说罢了,瞧把你给紧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