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来时还是去年的年末。顾图原想过了元会再走的,谁料张掖郡有人往匈奴偷运马匹,被太皇太后派的绣衣使者抓个正着,他不得不赶回去处理。临走的前一晚江夏王喝醉了,抱着他说太皇太后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要听她的话?顾图连忙去吻他的嘴,说祖宗你可噤声吧,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儿,顶多开春,我还能再回来的。
而这一年里,顾图都在想,若是自己当初没有堵住殿下的嘴,那殿下是不是会多说一些撒娇的话。可是终究很久不曾听见过他撒娇了。
结果,顾图食了言,开春时没有回来,却在入秋前得知冯老将军病重。他从那时候起便在准备了,冯正勋这一死,朝中风向难免大变,他必须陪在江夏王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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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等待,令顾图心肠变软。直到那一乘熟悉的云母车在纷纷黄叶中停下,他已几乎要忘记了自己冲动来此的目的。
云母车旁,小厮摆好了矮凳,便有一只碧玉如意轻慢地挑开了车帘,车中人漫不经心地望了外头一眼,低头就着小厮的搀扶下了车。
江夏王的衣角飘飘然地拂过他身畔。顾图笑起来,耐心地等待,果然江夏王耐不住了,往他屁股踢了一脚,“坐在此处,像什么样子。”
顾图拍拍身上的灰,好整以暇地终于站起,江夏王不理他径往里走,一边脱下厚重的外袍随手往他怀里扔。顾图接了一瞧,却是自己几年前送他的那件火狐大氅,愣住,“这才八月,殿下您这么冷?”
江夏王不说话,步伐加快了。穿过抄手游廊,有紫藤花垂落,映得江夏王那张年轻的脸容似泛出冷调的白。
他嫌弃地看了顾图一眼,道:“你刚回来?该洗洗了,这一身,风尘腌臜的。”
顾图却笑着去拉他的手,“一块儿洗?——还是殿下,在芳林馆洗过了?”
问的时候,他一面着意想掩藏了那个犯嫉妒的自己,一面又去端详江夏王的神色。江夏王冷哼一声,不答话,却也不算生气,因为他到底没有甩开他的手。顾图于是趁着大袖的遮掩,将五指都嵌入殿下修长的指间,凑上来,试探而讨好地道:“这回我不会再走啦,好不好?殿下。”
第29章 浅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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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阁的后头热水已备好,顾图三五下把自己洗干净了,便来伺候江夏王。殿下的长发金贵,要轻轻慢慢地揉,殿下仰着头,闭着眼,皂角的泡沫团团簇簇围在那逸兴飞扬的鬓角边,像令他发痒,连薄薄的唇角都抿住了。
于是顾图忍不住低下了头,往那薄唇上印了个吻。
明明已将近一年不曾见面,做这些事却熟极而流毫无滞涩。江夏王绷不住,笑开了,水花便淋淋漓漓地淌下去。顾图忙舀来热水给他冲洗,却又遭他骂道:“轻点儿,要进眼睛了!”待淋干净了,他又哼哼:“好冷,快给孤擦干了。”
顾图也不顶嘴,殿下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江夏王便舒服地缩在他的胸怀里,任他拿一张大而柔软的巾帕给自己全身擦拭,四年了,顾图总感觉手底下的这副身躯好像越来越瘦,他将手覆在殿下的肩膀,那肩胛骨几乎戳痛自己的掌心。
在这清朗而空虚的胸腔里,也许藏了顾图触碰不到的心跳。冷酷的精神力,与这瘦弱身躯绝不相符,最终便从那双狭长的审视的眼眸里流露出来。
“你这次,回来得很及时。”江夏王说着,嘴角微勾,眼里泛出冷冷的笑,“简直太及时了,能让永安宫气出病来。”
顾图听闻了,这两日太皇太后似乎染了风寒,虽然在大典上尚强撑着,但早早就回宫了。
他将素白的里衣给江夏王披上,半跪下身子去系那衣带。影影绰绰之间,他能看见殿下胯间蛰伏的巨物,旋即被光华流转的绸料所遮盖。又高贵,又轻亵,让他着迷。
他低声道:“是殿下召我,召得及时。”
“冯老将军病重之际已有预料,是他让孤召你的。”顾晚书一边理着衣袖,一边道,“如今山中无老虎,你便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胡骑营是冯正勋一手传给你,谁也不敢说个不字。”
顾图又去取来月白的宽大外袍,“南北二军,也不是只有一个胡骑营。”
顾晚书拿脚去踩他的脚,像跟他生气一般,一边又像孩子一样伸开双臂由他穿衣,声音懒洋洋的,“怎么,你还想要几个胡骑营?洛阳城里的望族那么多,北邙山上棺材都要没地儿埋,他们一家管一个营,都能把宣德殿冲垮了。胡骑是南北二军的精锐,是孤费老大劲儿从他们牙缝里抠出来的,顾图,你可别不知好歹。”
瞅瞅这话,说得多阴损啊。但顾图却无端笑了笑,不与他争辩,抬手将殿下的长发从衣领子里流丽地翻出来,动作轻柔地抚过那白皙的后颈,殿下便好像被安抚的猫儿一般,轻轻地哼了一声。
“永安宫的反应是真慢,听闻冯老将军薨了,才着急忙慌去召张万年回来。”顾晚书又道,“南边的贼乱,一时只能搁置了。”
顾图道:“殿下想派谁去?”
顾晚书轻飘飘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