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曲阜城内。
宰予的马车徐徐的行驶在街道上。
忽然,天空中响起一声霹雳,雷声隆隆作响。
宰予抬头看向天空,乌云纠集凝聚,与漆黑的夜空融为一体,偶有闪电划过天际,照亮天穹。
狂风刮过曲阜的街道,吹起无数枯叶,带起宰予素白的衣角。
一点雨水拍在御者施何的脸颊上,他忍不住喜悦道:“主君,终于下雨了!”
谁知宰予听到这话,只是轻声笑道。
“久旱逢甘霖,的确是人生一大喜事。说到雨,我这几年让你学《诗》,你学会了几首关于雨的《诗》呢?”
施何听见宰予发问,赶忙回忆起了这两年的学习成果。
他回道:“我记得《诗》里有一句:有濞萋萋,兴雨祈祈,雨我公田,遂及我私。
这几句用来形容今日雨中的喜悦,简直再贴切不过。”
宰予听到这里,也不回答,只是开口唱道。
“浩浩昊天,不骏其德。
雨无其极,伤我稼穑。
降丧饥馑,斩伐四国。
旻天疾威,弗虑弗图。
舍彼有罪,既伏其辜。
若此无罪,沦胥以铺……”
(你这浩瀚无际的长天上苍,从不肯普照你的恩惠之光。
大雨没有限度的倾盆而下,毁伤我所栽种的庄稼梓桑。
只管降下遍地丧亡和饥荒,残害四方诸侯让百姓遭秧。
老天爷挟着秋风施展暴虐,肆无忌惮不管不顾也不想。
放任那些有罪的逃之夭夭,让他们的罪行全得以隐藏。
相反像这些无罪的老百姓,一个挨一个相继沦落丧亡……)
施何一听到宰予唱念诗句,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因为宰予唱的乃是《诗》中的《雨无正》。
虽然同样是写《雨》的诗,但《雨无正》名为写上天下雨,实际上却是在指桑骂槐、阴阳怪气。
这首《诗》的一开头就是指责周幽王不施仁政、胡作非为。
中间部分则是痛骂天子下属的那些公卿大夫们一个个自诩为君子,可却不能规劝天子,反而在国家蒙难、戎狄入侵之际,不是当带路党,就是趁火打劫。
之后,又话锋一转,把矛头对准了那些本该承担护佑天子义务的外服诸侯们,指责他们抛却先王的教导,放弃勤王的责任,对周王室的灾难坐视不理。
最后,则是本诗作者哀天子之不幸、怒天子之不争的部分。
施何嘴里念叨着:“哀哉不能言,匪舌是出,维躬是瘁。哿矣能言,巧言如流,俾躬处休。”
(可怜啊!那不善言谈之人,其实他们并不是笨嘴拙舌,他们是投入工作鞠躬尽瘁!
可贺啊!那能言善辩之辈,靠能说会道一套套如流水,做了不倒翁永远身处高位!)
施何念到这里,忽然忍不住扭头看了眼宰予。
主君这是在搞自我批评呢?
但施何转念一想。
也不对,主君虽然能言善辩,但做起事来也可以算是尽心竭力了。
既然主君不是在骂自己,那他这是在骂谁呢?
施何又嘀咕着:“维曰予仕,孔棘且殆。云不可使,得罪于天子。亦云可使,怨及朋友。”
(世人都说这从政为官之事,要求非常之高高而且危险。如果说话办事不顺从旨意,就会从天子那里招致罪愆。如果说话办事顺从了旨意,就会从朋友那里受到埋怨)
施何一边念叨着,一边驾驶着马车,不一会儿,便带着宰予来到了今天的目的地。
他抬头一看这处宅院,忽然心头一紧。
阳府!
他好像明白宰予为什么要唱《雨无正》了。
主君该不会……
施何抬头看了眼天边的乌云,不敢继续多想,赶忙搀扶着宰予下车。
“主君,要下雨了,您还是快进屋吧。”
阳府的看门人对宰予已经无比熟悉了,此刻见他来了,赶忙笑着上前见礼。
“宰子,阳子已经候您多时了。”
宰予点了点头:“还劳烦您带我过去。”
“请。”
宰予不是第一次来到阳虎的府上作客,但这一次显然与前几次不太一样。
自从大野泽之战大捷后,阳虎在鲁国的执政地位再次稳固,因此他也从阳关重新搬回了曲阜居住。
至于他在阳关的封地,则交给了他的弟弟阳越打理。
不过曲阜的宅邸毕竟有一年的时间没有使用,所以阳虎在搬回来以后,便命人将这里整理翻新,甚至还在原有基础上扩建了不少。
宰予一迈进阳府的大门,便看见院落中有不少仆隶正在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干着活。
有的肩挑手拿的运送着泥土,有的则正在堆瓦砌墙,还有几人成群的,则正在搬运着从城郊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