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雨丝细细斜斜地落下,空气中有股湿润的泥土味,昨天的拍摄很顺利,顺利得令人吃惊,结果今天就出了状况。
“……摇臂坏了?坏了你就亲自给我上!”刘征掐灭烟头,额上的青筋微微地凸起来,“没那么多时间等你,周启今天还不舒服……是呗!你赶快打电话去问一下还有没有租的!”
副导陈妮望着天,脸上也是一片愁云:“真可惜了,这天刚好用来拍上坟那段。”
刘征挂断电话,转身问她:“周启怎么样了?”
“可能在休息吧,我打个电话问问,”她又拨了周启助理电话,半分钟后回答他,“人已经在打点滴了,还让我替他们跟你说句抱歉。”
“妈的,今天都快浪费半天时间了,”他犹豫了一下,“让章慎他们三个快去准备,去掉邓从习的部分拍下一场。”
“那摇臂……”
“改用三脚架,这雨不能浪费了。”
章慎在宾馆门口等许柏,玻璃门上全是雨,一滴两滴地连成一片,往下滑。车来了,他推开门,想着这么点雨,淋湿一点也没关系,刚迈出没几步,飘到身上脸上的雨忽然被挡住了,许柏举着伞,挨着他:“章哥你别那么急……郑老师?”
他看见章慎身后同样举了一把伞的郑冠文,伞顶有要往章慎身上打的趋势,一顿,直了起来,他笑道:“我看章老师要淋湿了,就想给他撑一段路,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快啊。”
这句夸奖,许柏不敢随便应下,这么点的路,这么小的雨,除了助理,有人会特地出来给别人打伞吗?章慎替他说了:“谢谢你,小许动作一向都很快,你的车来了吗?没来的话坐我的去吧。”
“在路上,应该快到了,你们先走吧。”他甩了甩手上的水,掉头回宾馆。
外头凉快,一钻进车里就感觉闷了,许柏将车窗摇下一条缝,望着前面泥泞的路,他老觉得郑冠文对章慎有些不一般,像是……要泡他一样,但章慎又不是姑娘,哪来的泡不泡。
说他多管闲事或者什么都好,不提醒一下,心里总不踏实:“章哥,那个郑冠文还挺细心的,对你跟对姑娘似的。”
他坐在后排,从后视镜看去,托着脸看外面,好像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话说到这种份上,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当他要专心开车时他忽然开口:“你想太多了,他人挺好的。”
他自讨了个没趣,说不定人家就喜欢这样,是他看不懂,非要戳破,开始后悔刚刚说了那句话,同时还有些沮丧,他本以为能跟章慎发展成好哥们儿,但就现在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不是说很多演员和助理都像朋友那样相处吗,怎么到他这儿就这么难呢。
雨逐渐下大,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不远处的棚里刘征在给梁方磊讲戏,许柏下了车撑伞送章慎过去。
“……章老师来得正好,过来一块儿听听,”刘征披着雨衣,向他招手,“一会儿就在那个山头上,记得先摆好了再说台词,对了,在说原有的台词之前补一句‘邓叔怎么不一起来’,”他转向梁方磊,“然后你再照着我刚刚跟你说的那样说就行了。”
“不要大哭,就是想哭又哭不出或者忍住,稍微给点感觉,可以吗?可以就赶紧开始。”
场记把板一打:“《看海》,第二场,一镜一次!”
梁方磊和章慎一人一把伞,提着塑料袋,一前一后地走在小路上,下了雨的地不好走,滑,满鞋的泥巴。
他们走得慢,于是伞挨到一起,到了上坡路,雨水顺着坡淌,哗啦啦地压过两侧的野草,流到田里。也不知道踩到哪块石头,章慎往前栽了一下,梁方磊伸出胳膊托住了他,他常年锻炼,胳膊格外有劲儿,很符合张崇军当过兵的特点。
章慎站稳了,拿眼睛小心看他,又低下头:“谢谢爸。”听话又胆小,这是张晏的性格。
“小心点。”
村里人不兴火葬,他们更希望死去的人能留个全尸,而胡晓兰之所以是火葬,是因为她是在医院去世的。这片山头容纳了一个又一个的碑,灰白色占据了大部分湿润的红土地,他们在其中一个碑前蹲了下来。
梁方磊抚去碑上沾的落叶枯草,夹着伞,从章慎手里的红袋子掏东西,香烛,纸钱,酒,还有两盒柿饼。
“邓叔怎么不一起来?”他在用打火机打火,但天气湿,不好点。
“工作上有事,他又不是我们家里人,来不来人家说了算。”他摆好酒杯,提起酒壶。
火点起来了,红彤彤的香烛插上,“我前几天梦见妈了,”章慎把伞撑在火堆上,雨点一半打在灰T恤上,划出一条条黑痕,边烧纸边说:“她让我带点柿饼,说心里苦,要吃点甜的。”
梁方磊没说话,倒酒的手有些抖。
火苗越来越小,他把伞靠得更近了,但那烟一下子呛进鼻子里,他咳嗽着后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泥溅了一身。
“诶!”许柏看见他摔在地上,着急地想上前,但一看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