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然走出文化宫的时候,太阳将将偏西,颓然的日光透过冷灰色的天空,勉强照亮了庭院中光秃秃的树,无端地浮起一层寂寥。
她呼了一口气,水蒸气在零下的温度里化作白雾往空中飘散而去。
在工作中积累的无聊和烦躁已经到了临界点,急需找个出口释放,但打开微信收到的几条消息都是回绝,今晚约人出来一起玩是没戏了,宋星然拉紧围巾,在备忘录记下的店名里随机挑选了一位幸运儿。
谁说一个人不能找乐子?
她此刻穿着到小腿的长款羽绒服,底下只露出一截长靴,被藏起来的是墨绿针织长裙和黑色打底裤,这一身坐在教室里微微低头,一缕未固定的碎发如狼毫笔尖垂悬于纸面上方,半遮半掩地露出侧脸柔和线条。
这样去酒吧是不成的,宋星然开车回家晃了一圈,撤了木簪长发半扎高马尾,新中式短西装撘黑蓝配色吊带裙,和先前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女子判若两人。白天上她课的学生哪怕面对面对视一分钟,恐怕也看不出来这是自己温柔和善的国画老师。
将羽绒服寄存在门口存衣处,宋星然踌躇满志踏进酒吧。
此刻时候尚早,夜生活刚刚才开始,驻唱歌手唱着慢歌,酒吧里迷乱的气氛还在酝酿之中,她在吧台前找了个座,点上酒,视线慢悠悠在整间店里逡巡。
再过些时候,等有人开始喝醉了,这间酒吧才正式成为宋星然猎艳的战场。
应迟把自己摔进角落的卡座里。
今天是糟糕透顶的一天。
WAKE UP新歌表演不够成功,应迟犯了两个错,在后台被时闻野骂得狗血淋头,公主殿下中途把自己气晕了两次,还挣扎着爬起来接着输出。
事业上的挫折只带来了轻微的失落,将坚韧乐观到有如单细胞生物的主唱先生击落谷底的,是感情的惨败。
他本该有一场约会,从今天深夜开始到明天晚餐结束。
然而声称今晚值班的江瑜突然出现接走了摇摇晃晃的时闻野,应迟那位应当出现在这里的约会对象却杳无音讯。
他点开新消息,没有得到任何解释,只看到队友发来的一张图,寡言而可靠的贝斯手一言未发,但照片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中性短发的女子在昏暗通道中与人拥吻,应迟不费吹灰之力就辨认出,以饿虎扑食姿态把那娇小玲珑的姑娘按在墙上的女子,就是他在等待的date。
应迟衣服也没换,裹了件大衣黑着脸离开了livehouse。
眼下这间酒吧是他随手搜出来的新店,客人不算多,驻唱歌手声线不错,酒也还好,他抽了骨头似的靠在沙发上,眯着眼仰脸瞧那些很有些设计在里面的灯饰,眼前景色渐渐摇晃重影。
在身体和头脑都陷入泥沼的感觉当中,应迟满足地放松下来。
忽然有女声响起:“一个人?”
宋星然观察那个角落的男生有段时间了,缀满蕾丝和亮片的衬衫和纱网紧身裤,化着夸张而精致的妆,小小一只浑身写满了“我很不爽”四个大字。
他似乎酒量不好,借酒消愁的狂放喝法灌了两杯,之后便瘫在座位上不动了。
宋星然手支在吧台上,漫不经心地盯了他一会儿,端着酒杯靠近过去。
男生好像的确是醉了,全身都是极放松的姿态,两腿撇开,头挂在靠背上,微微张着艳色的唇,半眯着眼专注地望天,又好像只是在放空。
“一个人?”宋星然问。
他动了动,嘴巴合上,头蹭着靠背歪过来,眼珠往上滚,也不知道有没有看清宋星然长什么样,张口就胡吣:“不是,还一个,就那儿,你看不见?”
挂着薄纱的细瘦手臂往空中一提,摇来晃去也不知道是指哪,而后就好像没了力气,“啪”得甩回去,也不知道疼,手背落在沙发上,指尖软软地往上翻开。
真是捡到宝了,宋星然心想。
她把酒杯搁在桌上,试探着握住应迟的手腕。
男生并无反应,顺着她拉扯力道歪进怀里,热乎软绵的身体不曾有半点支撑,直从她身上往下滑落,直到脖颈软塌塌地挂在臂弯里,小脸仰面朝天,失焦的眼眨得迟缓。
“干什么……”应迟意识尚存两分清明,却也有限,舌头在嘴里都搅不明白,四肢也离家出走,不知道该怎么用劲,只能任这陌生女人揉圆搓扁。
——如果应迟还没醉到这个程度,恐怕能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无力压根不是酒精的过错,而该归功于潜意识中对于脱力状态的青睐。
但他自以为一切都源于醉酒,无比心安理得地放任自己扮演“完美受害者”,享受酷姐姐的玩弄。
宋星然含进杯中剩下的酒液,捏住他的下颌,配合搂抱肩膀的手臂托起怀中人的脸,拇指按住柔软唇珠,迫使他张开双唇,迷离双眸中水色颤动,好似魅惑。
她松开手,即使没有外力作用,那尖俏的下巴也松松垂着,粉嫩舌尖坠下一截,于宋星然而言无异于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