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贪欢。
翌日
碧空没有一丝云, 烈日当头,很快就将潮湿的地烤干, 一点也看不出昨日下过暴雨的痕迹, 树上的蝉拼命嘶鸣,野狗伸长了舌头,垂头丧气地寻找能乘凉的地方。
玉珠和吴十三从外宅离开后, 小心翼翼地穿梭在大街小巷,所见之景,让人咋舌。
才一两日的功夫, 洛阳城完全变了样。
原本热闹繁华的城, 这会子风声鹤唳, 几乎有三二以上的店面上板歇业,身穿铠甲的侍卫拿着画像到处抓人, 城北墙根那边用长铁链锁了二十几个和尚,他们被喝令贴墙站好, 一个文官模样的男人正在依照各人的身高体貌, 往纸上登记。
和尚遭罪,药铺也未能幸免。
稍微有点名气的大夫全都抓走, 卫军们名义上说王爷病重,需要大量药材,美其名曰暂且借用、过后再还, 实则根本就是强盗行径,一麻袋一麻袋地往外强搬,诸位东家真真是敢怒不敢言。
玉珠早已没了昨晚上那种轻松欢愉,她紧跟在吴十三身后, 两人躲在一处矮墙后头, 看着这许许多多“异常”之事, 惊惧害怕顿时凝在眉头,她不由得抓住吴十三的手,小声说:“大宝,我、我害怕。”
吴十三反手搂住女人,下巴抵在她头顶,“别怕,我在你跟前。”
就在此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不多时,从四面八方涌来十几个身穿重甲的将士,将十三和玉珠团团围住。
为首的那个中年校尉大步走来,铁青着脸,上下打量对面立着的神仙眷侣,随之展开画卷,略比对了下,盯着吴十三,冷声道:“胡人体貌,瞳仁微蓝,样貌出众,你是吴十三?”
转而,他目光投向袁玉珠,“二十许岁,鹅蛋脸,身材偏瘦,容色绝美,你是袁玉珠。”
吴十三早都知道会有这么一遭,他将玉珠护在身后,漠然点头,承认了。
“来呀。”那中年校尉喝道,“钦犯吴十三落网,奉王爷之命,即刻押送至魏王府。”
去王府的路上,玉珠和十三并未被为难,这次抓捕钦犯的全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这些人全程没一句废话,只是冷冰冰地执行命令。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便到了王府。
玉珠和十三相继下了囚车,跟着王府侍卫往里走。
她还好,十三就惨了,带了枷锁和脚镣,粗长的铁链脱在青石地上,发出滋滋的摩擦声。
玉珠无心欣赏王府的亭台楼阁和奇珍异荟,紧跟在十三身侧,看见他脚腕已经磨破出血了,而脖子处更是被磨得通红,这么刚硬的人,竟也被沉重的枷锁弄得身子微微佝偻,玉珠试图用双手往起抬他脖子上戴的枷锁,好让他松快些,心疼得直掉泪,问:“是不是很沉?”
“没事儿。”吴十三粲然一笑,因戴着重枷,他没法做太大的动作,只能极力斜眼看身侧的她,柔声安抚:“看来我还是个了不得的要犯,他们怕我,这才如此防备着我哩,王爷素来喜欢驯服野兽,喏,这不就给我带了个项圈,他喜欢我,才舍不得让我早死呢。”
“你别说了。”玉珠见要上台阶,忙蹲下身抱起那串托在地上的重铁链。
她现在有理由相信,魏王那狗日就是在故意折磨十三,以作报复。
穿过长长的走廊、崎岖不平的鹅卵石小路,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越走越宽敞,终于到了一处院落,而此时,十三的两只脚腕早已被磨得血肉模糊,看着十分渗人。
玉珠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十三身上,时不时地踮起脚尖,不住用帕子替他擦汗,忽然,她听见引路的王府侍卫冷冷说了句:到了。
玉珠闻声,呼吸一窒,率先闻见股浓郁的香烛味儿,扭头望去,眼前之景让她惊诧万分。
在高台之上,魏王懒懒地窝在太师椅里,如此盛夏,他身上披着黑色裘袍,腿上盖着块厚绒毯,左右腿边各摆了只火盆。
崔锁儿此时半跪在地,不住地用铁筷子往火盆里夹炭,豆大的汗珠子不住地往下掉,落在燃烧殆尽的灰白炭上,发出嘶嘶声,并且冒出股微不可见的灰烟。陈砚松也来了,乖巧地侍立在角落,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不住地偷摸擦汗,白皙的面庞胀得通红,嘴唇又有些发白,仿佛随时会中暑倒下去。
而惠清大师则盘腿坐在不远处的蒲团上,他双目紧闭,一如既往的慈悲面容,不惊不惧、不悲不怖,手掐着佛珠,嘴里不知默念什么。
台上魏王等人的怪异已让玉珠错愕,然而台下之景更是让她惊吓得浑身战栗。
这是一个极大的空院落。
靠东面原地扎了十几个二丈来高的大红木柱,每根柱子上用铁链绑着个身穿黑色武士的男子,看起来像无忧阁杀手,他们年纪各异,好似在烈日下暴晒了许久,一个个精神萎靡,甚至还有人痛苦地喊冤“王爷,求王爷慈悲,我等忠心耿耿效忠王爷,绝不敢背叛。”
靠南墙整整齐齐码了十五具棺材,每具棺材前摆了只小香案,案上供奉着牌位和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