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玉珠身子猛一哆嗦,回过神来, 再次望去,那个大夫已经将魏王下脸上那块被血染透了的纱布拆下,伤处血肉模糊, 甚至隐隐能看见下白森森的颌骨,甚是骇人。
玉珠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她攥住衣角,咽了口唾沫, “妾……有点害怕。”
魏王被逗笑了, 谁知扯到伤处, 他嘶地倒吸了口冷气,接着问:“既然害怕,那方才出府的时候,老和尚要跟着来,又为何拒绝?”
玉珠颔首道:“您如今病着,主持那些不中听的话还是不要入耳了,若是气伤了身,得不偿失。”
“你很会说话。”魏王尽量将头仰起,方便大夫上药包扎,他拂了下袖子,道:“忘了给你介绍了,这位是杜朝义先生,从前是太医院的院判,医术天下无双。”
玉珠朝那个叫杜朝义的男人深深弯下腰,见礼:“杜先生安好,妾身袁氏有礼了。”
“嗯。”杜朝义不冷不热地应了声。
玉珠顿感尴尬。
“你别理他。”魏王拍了拍杜朝义的胳膊,笑道:“本事大的人通常傲慢些,说来还得感谢老二,那晚你伤了孤王,老二怕孤王怪罪,次日一早请了杜老来给本王瞧伤,那时本王已经昏迷,得亏杜老手段高,诊出孤王中了毒,才把我从阎王殿里拉回来。”
玉珠抿了抿唇,纠结了许久,仰头急道:“王爷,其实骏弥公子等人真的不是被十三杀的,他得罪您都是因为我,您能不能放他一条生路?”
“停车。”
魏王忽然开口,他给那杜朝义使了个眼色,杜朝义会意,简单地收拾了下药箱,躬身下车了。
外头闷雷阵阵,雨点子噼里啪啦地砸在车顶上,车子摇摇晃晃地行在雨中,内里有些昏暗,药味儿和血腥味很浓。
魏王并没有回答玉珠的问题,男人双手捅进宽大的袖子里,闭起眼小憩。
玉珠越发不安了,一点点往车口处挪,她环抱住双腿,心乱如麻,魏王杀人的狠厉历历在目,这人是一点情面都不讲的;十三受了重伤,也不知道现在怎样了?福伯父女被拘了好多日,不晓得情况如何?
玉珠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这时,魏王面上浮起抹痛楚之色,他从怀里掏出只瓷瓶,往口里连倒了数颗黑色丸药,没有嚼,直接吞下去,牙关紧咬,似在忍耐,随之将大氅裹紧了些,幽幽道:“那会儿,孤王发现你额角上的伤还没有彻底消去,这么漂亮的女人,若是留了疤可不好,等今晚的事完了后,叫杜朝义给你配点祛疤散肿的药膏。”
玉珠下巴抵在膝上,抬眼看他,小心翼翼地问:“咱们要去哪里?”
“你现在才想起问?”魏王嗤笑了声,还是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睁开眼,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女人,手指了指自己的下颌,“那晚孤王做了件错事,伤害了你,可你也刺伤了我,咱们便算扯平,好不好?”
玉珠嗯了声,想了想,怯懦地道:“您的伤势如何了?”
魏王看着瑟瑟发抖的她,打趣:“你满心满眼都是小情郎,总算还记得关心一句孤王。”
玉珠脸顿时红了,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王爷似回到了之前那个来兰因观看她的男人,宽厚大度,还能谈笑风生几句。
“对不住啊。”玉珠忙道歉,端端正正地跪坐好了,问:“您的身子好些了么?”
“放心罢,孤王命硬,阎王爷也不敢收。”魏王痛苦地呻吟了声:“虽死不了,但日日受蚀骨销肉的痛苦。”
说到这儿,他轻锤了下肩颈,直勾勾地盯着玉珠:“你过来,给我揉揉肩。”
玉珠顿时慌了,下意识觉得老狗日的又要强迫她,顿时想拔下簪子防身,可转而想到洛阳城和无数的僧侣因她受难,且此番自投罗网,本就是要平息魏王的怒气。
哎。
玉珠跪行着上前,手颤抖举起,搭在男人的肩膀,他的肩很宽,正当壮年,胳膊将窄袖撑得满满的,手很大,若细看,指甲缝里还有残余的血……就是这双手,在顷刻间杀了数名杀手。
“很舒服。”魏王闭眼,享受着按摩,忽然坏笑着问:“你不怕孤王又强迫你?还是说你偷偷藏了什么碎瓷片子,想趁孤王不注意,抹了我的脖子?”
玉珠手没停,继续按,苦笑:“吃一堑长一智,妾身不敢再伤您,因为这代价我实在承受不起。”
“可你心里还是不服气的。”魏王抬手,拍了拍女人的胳膊,柔声问:“这些天在做什么?千万别告诉孤,你没日没夜地和十三在一起厮混,孤真的会吃醋。”
玉珠笑笑:“那您还是吃吧。”
魏王撇撇嘴,叹道:“十三的确是个讨喜的小子,不过,比起孤二十多岁的时候还差太远……那时孤和同袍兄弟们痛击越国骑兵,真真应了岳武穆那句‘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当年铠甲白马、意气风发,拱卫这大好河山,为娘亲争光,如今回首再瞧,两鬓已染上了霜。”
男人怔怔地望着被雨打湿的车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