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但栖珩像是听懂了。南倚楼一走,药劲也消了,他像是恢复了一点精神,翻了个身,手肘撑地坐起来,慢慢地挪到石床边靠着:“你是医师?”
“嗯。”
栖珩半阖着眼,轻轻地说:“你恨他,却不得不帮他做事。打算什么时候对他动手?”
白饕心想被折磨成了这样,倒也不糊涂,能看出他和南倚楼之间貌合神离,比南倚楼脑子好多了:“你待如何?”
栖珩手搭在小腹上:“我不想掺和你们的事,也不想卖你。放我走吧。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怀了孩子。”
白饕一愣,脱口而出:“不可能,你宫口虽然有禁制,但里面并无胎儿。”
栖珩脸色微变,抬脸看着他。
白饕走近,冲他伸出一只手。栖珩抬起手腕,放在他的掌心。白饕手指搭在脉门,仔细地号了片刻,笃定道:“你没怀孕……确定之前没有流产过?”
栖珩手一抖,闭上了眼睛。
“你内丹已被摧毁,又被外力顺势封住全身灵脉,应该是不久前受过极重的伤,若你之前真的怀过孕,很可能在受伤时流掉了。”
他一向面冷心更硬,但看着栖珩这副样子,他竟也生出了些不忍。
能修出金丹的,怎么也是百里挑一的资质和机缘,可惜了……不但道行全毁,还被人充作炉鼎百般淫辱。
栖珩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闭着眼,将手搭在小腹上,喉间泛起了血腥味。
那时……他拼着最后一点灵力,想要保护的孩子,没了……
这孩子是那人最后留给他的,他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
他喃喃地开口:“放我走吧,或者……杀了我……”
让他痛痛快快地死去,不能转世也好,反正那人已经魂飞魄散了,一个人没滋没味地活着有什么意思?
白饕深深地盯着他,摇了摇头。
“抱歉,我必须争取南倚楼的信任,你死了,他就会猜忌于我。”
栖珩眼皮一颤,他继续说:“我比你更恨南倚楼,留在他身边就是为了报仇的。想必你也一样厌恨他。若是南倚楼害死了你的孩子,你不想亲手报复他吗?”
他以为栖珩是因为美貌,被南倚楼——或是南倚楼背后的南天门看上,出手强行毁丹封灵,当作炉鼎折辱,没想到栖珩虚弱地摇摇头,低声说:“不是他。”
南倚楼还真不是把他害成这样的人。这小鬼才成年不久,哪有这么大本事?充其量只能算是一条捡漏的疯狗。
被疯狗咬几口,他自认倒霉,现在有人愿意顺便帮他把疯狗打死,他当然乐见其成。
白饕点了点头,倒也不觉得意外。不知怎的,他对那个胎儿的父亲有些好奇,问栖珩:“你那么在乎那个孩子,看来孩子的父亲对你很重要。他死了吗?”
这话属实是故意捅刀子了。栖珩死死地咬着牙,指甲掐进肉里,脑内却不受控制地忆起了那天,他生命中最痛最不敢回首的时光——
那天九霄雷动,是百年罕见的大天劫,方圆十里都被雷云笼罩,生机断绝。云间数百道电光汇成一股,轰然从天际劈下。那人漆黑的袍袖被狂风鼓起,双手张开,背影嚣张至极,直面那能使人魂飞魄散的雷劫。
“天道无情,所有劫数我一人扛下,莫伤……莫伤我妻儿!”
他肝胆俱裂,不管不顾地扑上去,那道雷果然拐了个弯,直奔他而来。
雷降,丹毁。
那人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没了,疯了似的往他这边赶,下一道天雷接踵而至。
他记忆的最后,是那人在电光间灰飞烟灭。
眼泪顺着栖珩的面颊淌了下来。
白饕暗叹一声,心想看来这子宫多半是栖珩自己封的,他身处险境内丹破碎,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给宫口下了禁制,想要保住那个他视若性命的遗腹子。
可惜……
白饕刚刚冲动问了一句,见他现在这副模样,识趣地踱到了一边,想了想,从乾坤袋里抽出一件外袍扔给他。
两人在不大不小地洞穴里相对而坐,沉默的空气蔓延开来。
半晌,栖珩轻声说:“你留我在这,不怕我告诉他,你打算对他不利吗?”
白饕一挑眉毛:“你想我杀你灭口吗?倒也不用这么麻烦,我有许多种方法要你说不出这段。你留在这,南倚楼的眼睛就只会盯着你。等我杀了南倚楼,自然会放了你。”
“你我无冤无仇,你要报复南倚楼,何苦拿我作工具?”
一丘之貉罢了。甚至可以说,白饕比南倚楼更危险更狠毒。
“因为对我来说这是现下最好最安全的办法。为目的不择手段,罔顾他人的死活,我就是这种自私自利的小人。抱歉。”
白饕都这么说了,栖珩还能说什么呢?这是明明白白地表示,他把自己的目的和利益放在第一位,若是与他合作,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于是他不再试图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