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朝廷牺牲了北方末等士族的利益,换来了与南方士族远离中枢,却能和平相处的局面,造成了东晋初期能在江左立足,这也是一种相互制约与平衡。
此间道理,萧钦之自然懂,故点点头。
“在声望一方,如出一辙,南北已然达到了微妙的平衡,你如此莽撞的涉入其中,南人不会答应的。”陈韫之看着眼前的野荷塘,盛开着几朵莲花,言道:“荷多花少,花不多,却也能让人记住它们,若是折了几支本就稀少的花,岂不全是荷,往后谁还记得花?”
事实上,陈韫之说的轻了,依着萧钦之的计划,是要狠狠的落了南地青年才俊的面子,灭他们的威风,好一报在吴郡的被辱之耻。
之前说了,萧钦之是个小心眼,且心高气傲,一来吴郡,就轮着被张庸、贺损欺负,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
可萧钦之的计划一旦成功了,也就到了倒大霉的时候,南人可以容忍被北人压一头,但绝对无法容忍被北人践踏脸面,就像是本就处于弱势地位的莲花,绝不甘愿被折。
试问,最终的结果,大局固然胜了,可也就此得罪死了南人,始作俑者将承受接下来的怒火,以晋陵五姓对抗整个南人士族群体,胜算极低。
再往坏处想一想,萧钦之不免被吓出一身冷汗。
但就此罢手,小惩一番,也不是萧钦之的性格,故望向了陈韫之,哪知,她正掖着衣袂,钻入了丛花中,惊起了彩蝶一阵,是一株野生的金丝纹兰。
“你快回来,现在气温高,说不得蛇啊什么的都出来晒太阳了。”萧钦之担忧道。
陈韫之恋恋不舍的嗅了一朵,回到了梗道上,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汗,抬手遮住了阳光,道:“太阳大了,回去吧。”
“嗯,对了,韫之兄,计将安出?”回去的路上,萧钦之讨教道。
“我有一个办法,既可以落了南人的威风,又不必兴师动众,对钦之兄来说,也是大好事一桩,三全其美。”陈韫之美目顾盼,熠熠生辉,说不出的灵动。
“有这等大好事,不妨直说?”萧钦之惊喜道,真就当真了。
“春风入枫林,携来万片青。八月入户暖,赠予壶卢荫。”陈韫之负着双手,在前行走,却是吟诵起了诗,赞叹道:“好诗,好诗,好文采,不若钦之兄努努力,娶了顾氏小娘子,北人定是欢喜。”
萧钦之一愣,额头直冒冷汗,忙狡辩道:“我哪里知道什么顾氏小娘子,那是顾恺之赠的诗。”
陈韫之轻笑一声,回头嗔了一目,不再理睬,径直往前走去,突然问道:“钦之兄,你就不怕么?”
她一句简单的话,直击萧钦之的心灵。
怕!怕什么呢?怕吴郡四姓么?怕吴地豪门?还是怕门第悬殊?
一直以来,萧钦之都觉得自己是被推着往前走,此刻,忽就有了奋斗的动力,动力的源泉便是陈韫之口中这一句简单的话。
“我不信千老道的人,但我一定会去实现他说的话。”萧钦之坚定的说着,迎上了陈韫之欣悦的微笑,逆光中的她,亦如兰香绽放在黑夜,萧钦之循着花香,就能找到正确的方向。
可怜了陈谈之,坐在亭子里,左等不来啊姐,右也等不来啊姐,急的一身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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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胖老八与张庸、贺损的赌局落下了帷幕,幸不辱命,胖老八小赢,张庸大胜,贺损成了大输家,程氏莫名挨了一刀。
贺损输了钱,自然不服气,于是组织了第三局。
萧钦之经过两日的死磨硬泡,终于磨得陈韫之支了招,在原有的基础上,作了几处轻微的改动,由此,继续推动着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
在六月的最后一日,张庸谴人送来了书信,要求文比日期再往后推,萧钦之答应了,与预料中的一模一样,丝毫不惊讶。
七月九日,一艘双体大画舫船停靠在了吴郡码头,气大财粗的刁骋,整包了城内最大的客栈,京口刁氏的旗帜高高飘扬在吴郡城中。
才堪堪过去了十余日,刁骋的到来,比萧钦之预想的早一些。
于此同时,在陈韫之的建议下,萧钦之果断迈出了计划的第二步。
次日,一则重磅性的消息,在吴郡城轰然炸开,刁骋以萧钦之等人与张庸等人的文约做局,设一惊天大赌局,买谁胜谁负,胜负比为二比三,且不论下多少注,来者不拒。
此消息一经传开,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到半日,全城皆知,这摆明了是瞧不起吴郡人,要知道张庸的人代表了吴郡顶级士族,而萧钦之的身份,最高不过是一个北方末等士族而已。
两相比较之下,萧钦之等人的胜率竟然高一筹,这是简直是赤裸裸的打脸行为。
义愤填膺,且财大气粗的吴郡人,着实忍不了,当天下午,就用行动给予了回应,共同押注吴郡胜足足百万钱。
四方客栈,地处吴郡城繁华地段,这一日,门庭若市,全是来下注的人,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