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沉默了起来,手停在那个地方没有动,脸颊靠在他的肩边,摁得脸颊肉往旁边挤了些,像是恹恹的。
褚卫的这份坦诚并不是想让安阳心疼。
他只是想让安阳知道,自己的真实,原本不愿透露的一切卑微的痕迹。
褚卫当然擦了药,各种治疗和祛疤的贵重药物不知道用了多少。
不过之前也说了,很多伤口在他身上就显得格外严重难愈,留的痕迹也多些。
而这一切伤痕,在在他这样的身份稀疏平常。
而世家贵胄们不会有,他们甚至以身上留下任何一小块伤痕都为耻辱,吹毛求疵的令人生畏。
而被流放发配的人因黔字就一生抬不起头。
褚卫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帮她的发丝揉上桂香的花露。
若说他完全没有试探之意是不可能的。
伴随着他的身世与躯壳,在少女面前这份天然的不安或许会持续非常长的时间。
安阳没说什么,只是和撸猫似的一下下抚着他的背后。
“没事,以后小心些就好了,我也不会让你上什么战场的。”
她的声音清甜得宛若天降甘霖,话语间的随意与安抚好像能温暖人心。
褚卫原本有韵律移动的手一顿,而后才放轻松般笑了声。
“殿下心善。”
他的安阳公主明明乍一看最守礼制不过,一切都比众人想得要好上许多。
却在最为思想上最为超脱,好像这个朝代的禁锢与条款都没有被她放在眼里。
而这并不是傲慢。
至少对于原不该得到任何宽恕的褚卫来说,是一种莫大的宽容。
若这是美梦,他愿长眠不醒。
……
但是事实上睡着的是安阳。
等安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才发现自己居然破天荒睡了个极为安慰的午觉。
不适应,居然不是头疼欲裂地醒来。
不可思议。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睫毛像是细羽般扫过了面前的锁骨。
安阳一愣,抬起了头。
“殿下醒了?”
少年垂着眼,手上持着毛笔,迅速的在纸上书写,嘴上勾起弧度,眼里映出的确实纸面上密密麻麻的文字。
相比起平日里只能从那双眼里看到自己,此刻认真起来,显得精明许多。
安阳看了看自己几乎是坐着趴在他怀里的姿势,狐疑地后仰了下。
“你为什么不把本宫放床上?”
褚卫听言,手上的动作一顿。
他缓缓地挪动视线,看向了怀中的安阳,接着,视线继续下移。
到了她环住自己腰背的手臂。
安阳:“我很用力吗…”
她声音稍微小了点,似乎有些迷惑,又有些心虚。
“不是。”
这个时候褚卫倒是果断了,声音利落。
“殿下力气很轻,但是奴看着殿下难得午睡得安稳,不忍心摆弄殿下的手,放到床上再皱起眉。”
安阳这才意识到,可能正是褚卫身上的气息像是她的安神香般有惊人的效果。
“我这样坐着不妨碍视线吗?”
“殿下,你可能比你想象中要来得纤细些。”
褚卫失笑。
安阳在褚卫扶着的帮助下侧过身,看到桌面上不少账目他都已经帮让清完了。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之前,褚卫曾与她提过的自己数算很好,抄家练起来的事。
当真无半句虚言。
“你腿不麻吗?”
“奴没有殿下想得那般脆弱。”
安阳挪了下位置,抬起手拿起自己常用的笔,在他已经磨好带着梅香的墨中点了几下。
而后同样拿起一册的记录,开始快速浏览起来。
“殿下午后睡好了,晚上可还想睡?”
果不其然,褚卫感觉到怀中靠在他身上的少女身体一僵。
“明日早晨又无什么大事…”
安阳埋怨道。
“也无碍。”
安阳一惊,她不适应地抬起头看着褚卫。
他答应的好果断,像是有什么别的计划一样。
“殿下今日确实受累了。”
褚卫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
然后两个人就挤着坐在一起,看着文书一直看到了夜晚。
晚膳是按照褚卫的吩咐,准备了些凉菜与时蔬,就连少许的肉都是混了些在青豆里。
晚上一般是不会给安阳准备茶水的,褚卫早就吩咐了加了杏仁除腥的热奶放到她手边。
然后熟练地为她布菜。
“殿下在夏日不喜焖煮,就按照你喜欢的食谱做的,这些叶子菜都只是拿大火伴着些调料下锅颠了两下。”
安阳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味道确实爽口不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