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师压低了声音,用手遮掩了些。
安阳没有说话,在褚公公没看到的角度,悄然比了个一。
谢师大骇,眼里满是悲痛。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为师竟要白发人送这黑发人。
安阳:“说来,纪莺的婚事如何了?”
谢师一滞。
这话……在上山的路上,她已然问过了一次了。
谢师装作无事发生一样回她。
“一切都好,前年生了男孩,有谢家在,没人敢欺负莺莺。”
安阳点了点头,笑着说:“那就好。”
谢师侧过头,蓦然对上了在两人不远处的后方站着的褚卫的视线。
难免带着些许攻击性的长相此刻却带着柔和的笑容。
褚卫对上谢师的目光,眼里满是习惯与寂然。
谢师有些颓然,却也很快就恢复过来。
“哎呀,今日这鱼儿怎么激灵些。”
他背过身,装作无事。
没一会儿,下起了雨。
几人急匆匆地走到附近的客栈避雨。
安阳有些怔然地看着天空中落下的水珠,抬起手指去接了几滴。
“殿下小心受凉。”
安阳:“这还没入秋呢。”
虽这样说,她也还是侧过身进了房,等着褚卫急匆匆地拿着软布将她发间的一点点雨滴给擦干。
“你快些换件衣服,伞朝着我这边打,你半边肩膀都淋湿了。”
安阳皱着眉,推了推他的手腕。
“好,殿下莫担心我,您盖着些。”
褚卫将她扶着坐到一边,将汤婆子放到她发凉的手上,好好捂住。
就在他走到一侧,将身上湿淋淋的衣服褪下的时候,背后突然出了声。
少女的声音有些轻和飘,远不如往日的坚定和清脆。
“褚卫。”
“殿下?如何?”
安阳靠在长椅上,发丝贴着脸颊。
“我确定我是喜爱你的。”
褚卫手一顿:“殿下何出此言?”
“我曾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认为我可能只是贪恋你的照顾和关怀,无法忍受一个人的日子,也没办法接受你将视线从我的身上挪开。”
安阳半睁着眼,睫毛微颤。
褚卫觉得这样其实就挺好的。
只要在安阳身边的人是他就好了,他的殿下只需要享受他的侍奉就好,哪里需要再多想几分呢。
“前几年的时候,你因事务繁忙不在我的身边,我也想了许久。”
安阳看着他迅速将身上擦干,换上干爽的衣服。
“我以为我只是习惯了你的存在,其实不是的。”
安阳将那汤婆子往上挪了几分,放到了胸前,指尖渐渐回暖。
“我向父皇提出赐婚一事,也只是因为我单纯的喜爱你,才想与你成亲,与其他任何无关。”
婚姻于她并非是必须之事。
因为安阳即便不与褚卫成婚,他也只会待在她的身边。
但这是一份承诺。
安阳用这个朝代最为郑重的方式,以自己公主的身份与他结下的,最为真诚的契约。
希望能满足他生同衾,死同穴的愿望。
安阳扬起笑容。
“我其实是知道的,这几年我的记忆力有些不太好,脑子不是很清楚,有时候拿着茶杯的手也不太稳。”
褚卫看着她的瞳孔一缩,嘴角都有些酸涩不已。
“但你总是很温和的对我重复每一句话,托着我的手扶持、照顾着我,愿意不厌其烦的清早起来为我煮药。”
“——即便知道我”
她话没说完,就被褚卫打断了。
“殿下慎言。”
房内骤然安静。
说完这么生硬的话,褚卫又瞬间后悔了起来,他软和下眉眼,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他指尖拨开安阳鬓间的发丝,绕到耳后。
“希望…夫人不要因为这种最普通的事来感谢我。”
褚卫认真地说着。
“民间常有闲言,久病床前无孝子,虽普适,却也并不绝对,人与人不尽相同。”
“我爱您,远胜过于爱惜自身。”
所以,也更希望您能多保重身体。
安阳手抵在下巴边,沉思了一会儿。
“我总记得我好似是与你说过的,死亡并非是终点,你不要太紧张了。”
她拉起褚卫的手,漆黑的眼瞳里仿佛有星子闪烁。
“我自出生时便知我会于二十四岁那年的冬天,在一个群星黯淡,血月当空的深夜逝去。”
“神明会将我带回原本的家乡,而你会与我一同离开。”
听起来有点像是奇怪教徒的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