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巷安静且寒凉,他一直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因为这里是教师公寓,离此五百米处就是本地学院,今天是workday,逻辑上应该是没有人的。
所以在他吸第十根烟,听见一声吸鼻音时,是有被吓到的。
声音来自右手边一栋小楼,应该是被突出的外墙挡住了,所以一直没看见有人,但仔细瞧的话,还是能看到有搓黑色的头发突了出来,估计蹲着身子埋着头取暖呢。
他望着那个地方发了好一阵子呆,发现对方并没有出来的意向,他也觉得没意思,准备吸完这根烟就准备离开。
也是碰巧下课,已经有导师回来了。
白发鹰钩鼻与略显肥胖的身体,往巷子里走的两步极为缓慢,隔着几十米的距离,洛尔也能听见他如同破旧风箱一样的呼吸。
此时,余光处那撮黑色的头发猛地颤了颤,其主人下一秒就蹿起了身,跟藏在草丛的兔子一样,蹦了出来。
“вчитель……”
那是极为瘦小的一具身体,比雪鬓霜鬟的导师还要弱不禁风,像风雪中的黄草,一旦暴雪降临,就能折断生命。
洛尔听见他口齿清晰的乌克兰语,但面容观着是亚裔,语言学得不错,他把对方焦急的求学话术听得一清二楚。
居然求得是声乐,洛尔看了眼那位教师,是认识的,本地的着名歌唱家,但洛尔听得那男孩的声音,沙哑得不行,破锣一样的嗓子,怎么会想不开来求学声乐。
那位老教师坚决地拒绝了男孩,并进了屋将人拒之门外,男孩失落地站在楼外,盯着禁闭的木制门,良久,吸了吸鼻子,突然往洛尔的方向看了眼。
一双染红的瞳瞬间抓紧了他的神经,透出的倔强和不甘,直击洛尔即将崩溃的意志,他拿烟的手一顿,一截燃烧的烟灰掉落在石砖路上,很快被雪水淹没,男孩默默地转身,逐渐消失在他的目光中。
第十根烟剩下的半截,再没人吸过。
?
第二天,洛尔在同时间来了同地点,那撮黑色的头发依旧从外墙探了出来,他也依然站在路灯,狠命地抽着烟。
像是为了看笑话,洛尔没事的时候,就会到教师公寓的街巷里做思考者,更大的目的是为了看那位男孩一而再而三地被拒绝。
失败者乐意看更失败的人,以此来寻找最佳的安慰。
但是他没想到,有一天,男孩成功了。
接受的不是那位男教师,而是他的钢琴助教,洛尔猜着大概是看着那薄纸一样的身躯在这冷得出鬼的天里站立太久,怕闹出人命吧。
他看见那位女钢伴带着男孩进了导师的屋,老教师也没说什么,洛尔望着他们关了门,闭合前的缝隙里他瞥见那个男孩笑了,顿时心里一堵,像塞了过多的棉花,呼吸困难。
洛尔烦躁地掐了烟,准备走。
可下一秒,一串钢琴音悄然地响起,打破街巷的寂静,而随即亮起的人声,直接阻止洛尔返回的脚步。
雪落的时候无声无息,尘土漂浮在空中,被风卷成茧,裹缚着难以言喻的情绪,却被从顶而降的天籁撕裂,不留一丝体面。
洛尔回头望向那传来歌声的楼房,将冰冷的音色沉淀进心底,在凌空的闪电显现之前,离开了这个地方,从此也再没来过。
如果在暴风雪中仅存了一根黄草,那一定不能定义为它是脆弱的,万一活下去了,那在它的那片领域,终将野草疯长。
?
回忆停滞在这段画面,洛尔瞳孔的涣散慢慢聚集,将目光重新放在眼前被下了陷阱,因而快软成一滩水的人身上。
“周深?”洛尔伸手去触碰对方的脸,刹那感觉到一股热气从白皙的皮肤处渗透出,麻了他的手心。
感觉到有与自身温度相对低的事物靠近,周深下意识地往那处贴。
洛尔微微惊讶,在周深的脸即将触到他的手掌时收了回来,并把人扶了起来。
“毫无防备地来这种地方,”洛尔一手搂着周深的腰,一手扶着他的手臂,继续往前走,“知道下场是什么吗?”
周深当然听不见他说话,极高的温度已经模糊了他的意识,甚至眼底的清明都快消失殆尽,他满脑子只想寻找一湾冷泉,把自己放进去沉底。
“海……”
断断续续的嘟囔引起了洛尔的注意:“什么?”他低头去问。
低温度的事物又靠了过来,周深一把搂住,带着撒娇的哭腔,喊着:“海!大海……”
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突然“袭击”,洛尔的脖子被他牵向一旁,连带着全身一同往右倒,撞在一扇门上,那门并没有锁,而且恰好有人往外拧把手,两人绊在了这人的脚边。
洛尔的手一直勾着周深的后颈,才没让他的头撞上地面,眼睛却对着一双蹭亮的皮鞋,顺着笔直的裤管往上看,在认清是谁后,他笑了,非常无力地笑了。
他悠然地站起身,弯下腰准备把地上的人抱起,却被人抢先一步,只能看着对方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