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一刻,长平看着已生华发的父皇和在帘子里哭泣的母后,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天子冠主动取下来,放回了皇帝手中,俯身再拜道:“长平愿意永镇边疆,只求父皇母后平安快活,不再为不孝女操心,谁敢来犯东宫,长平必然手刃此獠。”
太子泪眼朦胧,看着大姐泣不成声。
皇帝没有说话,汪若海上前为他理好鬓发,将公主和太子带了出去。
第二天,皇帝就按律判决了千术,在家修养的太子听到这个消息后就重病不起。
等秋后处斩的消息被夏姐儿和赵聪带回江南时,张知鱼正在给千启明和孔益看病。
孔益的断掌被张知鱼和韩太医接了回去,只是大周从来没有断掌再接的事,如果这只手肿起来,就还得重新取下来。
孔益就笑:“天下那么多残缺的人,不都活得好好的,我没有右手还有左手,总能有我吃饭的地方。”
这只手是为顾教谕断的,张家和顾家自然不能视而不见。
张知鱼就跟顾慈商量:“无类楼有就能有二,我们有钱,以后我们遍地开花,让孔益去教书守楼。”
顾慈点头:“孔益生性要强,要是知道我们是同情他,估计不会答应。”
张知鱼哼哼:“笨死了,我们以后就都找残疾人来守楼不就行了?”
两人这么一说就将此事记在心头,决定每次去一个县就开一栋楼,这样孔益就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是无用之人了。
孔益还在韩家修养,但千启明都已经能够下床走动了,他燃烧了寿元,换来一年健康的身体,其实千启明心里是高兴的。
只是想到牢里的爹,总是愁眉不展。
千家下人已经散了干净,只剩一个小游和千母的两个婆子。
千术是个孝子,他在家时每日都要亲自侍奉母亲汤药。一连快半个月都不曾来,老太太神智已经不怎么清明了,只是到底母子连心,心里总觉得不安。
千术行刑前一天,千母忽然问来看他的千启明:“你爹哪里去了?”
千启明笑道:“爹要回一趟神京,要年后才能回来。”
“术儿不是一声不吭就离开的人。”千母流着泪道:“我活得这般年岁,什么事没见过?不外乎一个死字,除死无大事,你何必瞒着我。”
千启明一下跪在塌前哭道:“爹是为了我犯的错,但我救不了爹。”
千母已经气若游丝,还嘱咐他:“他这一生过得太顺,你又过得太苦,等我也闭了眼,你就高高兴兴地努力活吧,知道了吗?”千母拽住孙子的手,喘着气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千启明磕头道:“我晓得了祖母,我会好好活的。”
千母摇头:“笨蛋,我要你快活地活。”
千启明握住祖母的手点头:“孙儿知道了,孙儿一定高高兴兴地过完余生。”
千母很满意,高兴地点点头又睡了。
千术问斩的时候,张家人和顾家人都没有去——顾慈要入贡院,大伙儿都在送他。
张知鱼拿出来衙门放回的一丸保和丸给他吃下去,道:“如果不行就交白卷得了,我养得起你。”
顾慈严肃点头,笑道:“那能不能给我一月二两银子?”
张知鱼立刻竖了眉毛:“家里有吃有喝的,你要银子干嘛,也没处花啊?”
张阿公哈哈大笑——他老人家终于不是唯一的穷光蛋啦。
顾慈被说得灰头土脸地进了贡院,道——唉,果然人还是得有点儿自己的事业,掌心朝上的日子可不好过呐。
等顾慈出来被几个小伙伴按在桶里洗漱的时候,千家都开始办丧事了。
张知鱼给他擦着头发道:“千家说是仁善一生,到了千术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还是千启明自己去收的。”
顾慈虽然大仇得报,但是他和阮氏其实并不高兴。
报了仇,死去的人也回不来了,千术就算万箭穿心,能赔他一个活生生的爹吗?
公道是为活人讨的,是为了平活人的气,让活人安稳度过余生。
顾慈不想安稳,他想永远记得自己的爹是怎么走的。
千家门庭冷落,再也没有官儿往里头走,丧事基本上也没有人再去吊唁,来的只有几个无类楼出来的学子。
他们对千启明还不错,很多人都想让他跟着自己一起住。
千启明一个也没同意,这些学子家中都生计困顿,要养他实在太难了。
虽然都在一条巷子,张知鱼还在为千启明治病,但是两家几乎没有往来,张知鱼还在做这件事也只是基于大夫的道义。
千启明也再也没有问过顾慈,只是千母日夜难安,千启明晚间听到动静听到阿婆痛吟了一整夜,便大惊失色,问婆子道:“阿婆夜夜如此?”
婆子回:“从老爷走后,夜夜如此。”
千启明神色大恸,强忍着泪,阔别十年终于第一次敲开了顾家的门。
张知鱼看着只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