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枭无疑是个没有正形的人,就算身处风起云涌的朝堂,他也清楚地记得每个该解痒的时候,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每到“奇痒无比”的日子,他那“世子和小倌”的同人作品便会准确无误地传到我的手上来,我曾写信控诉过,而他却说:
“难道没有帮到你么?别让我知道你做那事的时候没有想到我。”
嗯,这算是那些危机四伏、提醒吊胆的日子里,唯一的调剂了。
距离真正的变故到来,并没有花太长时间。
那日季枭的信件刚刚抵达我的手中,他说,皇上的身体每况愈下,想必最多还能撑大概三个月的时间,好消息是皇帝已经对他展现出了无比的信任,以及证明太子给皇帝施放了慢性毒药的证据已经差不多采集完毕,坏消息是皇帝依旧没有另外立储的打算,而太子那头却出奇地安静,像是蛰伏在丛林之中的野兽,等待猎物的靠近,然后一举拿下。
“如果最终的那个人是我,那么在扫清一切障碍后,我愿将位置禅让给你最爱的三弟,让他来做这个苦差事,一整个国家可远没有喻家那么好打理,我没有兴趣,到时候我们就一起离开京城,过一直以来你最喜欢的那种,最平静美好的生活。”
平日里,在读完后,季枭寄来的信件我是都会及时烧毁的,但这封……不知为什么,竟有些不舍,但最终还是因为害怕被人捉到把柄而扔到了火炉中,看着它逐渐化作灰烬,我想,下次再见到季枭,我一定要告诉他:
“我觉得你变了,虽然不知道究竟变在哪儿了,但就是变了……谢谢你,愿意让我知道你还有这样的一面。”
然而现实就是喜欢在你全然卸下防备的时候,给予你闷头一击。
我没想到会在三天后收到皇帝驾崩的消息。
虽然朝廷放出的信息是皇帝因病忽然亡故,但我知道,一定是太子见势不对,所以在皇帝下定决心另外立储之前,痛下杀手的。
不是没有料到太子会这么做,只是还心存希望地觉得,起码,他不会决定得如此迅速。
虽然要在皇帝下葬后才能进行新任皇帝的登基,但近乎是理所应当顺理成章地——大家都公认下一任皇帝就是如今的太子了。
客栈内所有人都叹了口气,说:“终究还是变天啦。”但从神情中,他们似乎都不觉得这些事情的发生究竟有何异常。
这时我才意识到,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我太想当然了。
书中,是世子步步为营大获全胜,梦境外,是季枭忍辱负重夺得实权。
我似乎认定了季枭就是会打败大哥,获得最终的胜利,这好像是我潜意识里感到理所应当的本能。
一时间我慌乱了,我在想,难道一直以来我的主张是错误的吗?正如季枭继位后不会放过大哥那般,太子继位后也必然不会放过那险些夺得他皇位的世子。这样的认知令我恍然,我发现我无法接受季枭会被惩处的事实,就好像比起这个太子,在我心目中最重要的,还是一直以来都陪伴在我身边的季枭。
一时间我慌了阵脚,我试图打探朝中那刚被先皇认养的“二皇子”的消息,然而有关“二皇子”亦或说“世子”的消息就好像瞬间消失了一般,也对,现在世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刚驾崩的皇帝和即将即位的太子身上,哪儿还有时间管什么“二皇子”呢?
倒不是觉得季枭会出什么事,我向来是相信他的,他向来都是运筹帷幄,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不是么?
哪知,没过多久,京城再度传来消息,说是在皇帝下葬期间,那刚被认领的二皇子竟没到场?有人传言说是其实他并非皇帝的亲生骨肉,而是用巫蛊之术蒙蔽了年迈先皇的骗子!
骗子……
我坐在茶馆,端起茶杯的手颤抖着,差点将茶水洒落到手指上。
我从不知道原来仅仅是这些有关他的传言竟也能影响到我的心情、食欲、身体乃至精神状况。
我坚信季枭不会有事,所以我还如从前一样每隔几日便换一间客栈,唯恐被太子的人发现,我多么希望他能如他誓言中所言来到这座小城中找到我,但我知道如今他在京城尚且都是自身难保。
只希望我的那间小书铺能帮到他,一点点,哪怕一点点也好。
声势浩大的皇家骑兵队是在皇帝死后的第七天到达我所居住的客栈来的。
终究还是被找到了么?
平静地站起身,甚至不用被人戳着后背向前进,我望着客栈门外的街道繁华,看着停于路边的,那专属于皇室的马车,我走了过去。
太子终究是来抓我了。
我想他或许是在逼走季枭之后,查了他最近的书信地址,最后找到了这里来。
我的命运会是如何呢?暗自嘲笑着,要是被抓的时间是在太子登基之后,那么我所获得的罪名,是否就是所谓的“欺君之罪”了呢?
在这个梦中的世界,我同太子可谓没什么特别重大的交情,要说他直接将我惩处了,我也是丝毫不会觉得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