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应我师父召请而来。”
“可……”长仪度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道,“昆五郎不是叮嘱过,仲……昆镝前辈万不可再动用道术,尤其是獬豸之力么?”
唐榆便就沉默了,那一瞬间看向她的眼神都让长仪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哀恸有之,颓败有之,但最终都化为了浓浓的自责。他深吸了口气,道:“是我的错,这事本该由我来做的……”
“不该你做还能由谁来做?!”话音未落就被帐外传来的厉声质问给打断了,同尘气汹汹地自外头闯进,径直走到了唐榆跟前一下子揪着他的衣襟将人从椅子上拽起来,逼迫那人直视自己双眼,“我已经问过在场的弟子,分明就有人提醒过你用獬豸之力,可你没有——你为什么没有去做?”
唐榆只是沉默,任凭他扯着自己的衣领,眼神与他短暂交汇片刻便错开来,愣愣看着一处不做反应。
这态度却是让同尘怒意更甚。他气极反笑,一把将人甩到了一边,犹嫌不够解气,竟然扬起拳头就要冲着唐榆的脸去——当然最后还是收住了没有落下手,可也让旁边的长仪看得心惊肉跳。
“凡入仲裁院,无论此前师出何门何派,此后所习所用,都只有传承自祖师、由獬豸之力加持的本院心法。”同尘压抑着怒意,瞪着唐榆逐字逐句地将这条规复述了一遍,“你到底在纠结什么!以前你是暗牌,说是为了隐藏身份,从不在人前施用仲裁院术法也就罢了——可现在呢?”
他扬手的拳头最终只是在唐榆肩上克制地、不轻不重地锤了下去,与那玄甲碰撞着,发出闷闷一声响。
“你把另一边手臂也变成这样是什么意思?回避了这十几年还不够,就打算继续用你唐家的术法来统御仲裁院吗?”同尘看样子还想再给他来几下,但到底忍住了,满带着火气嘲弄道,“你从继位到现在,可曾用过哪怕一回獬豸之力——仲、裁?”
“说完了吗?”
唐榆终于开了口,声音却是出乎意料地平静,平静到让长仪深深觉得反常。
同尘显然也没想到他的态度竟是这般,脸上有错愕闪过。唐榆不给他继续质问的机会,他抬起头径直与同尘对视,眼神已逐渐坚定,或者说沉稳下来:“说完了就谈正事。你会来找我,是师父那里有吩咐?”
同尘看了他一会儿,才道:“师父要见你。”
唐榆点头,没再说什么,理了理被他扯乱的衣袍便迈步朝外走去。同尘见他这样,仿佛一下熄了火,又仿佛只是将那份不满暂时憋到了肚里,原地运了运气,也不看营帐里的长仪一眼便跟了出去。
长仪见这两兄弟闹成这样,一时也不敢追上去添乱,只是迎到门外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远的背影,隐约还能听见风中送来的对话。
“我不服你。你比师父差得远了。”
“嗯,我知道,我不及师父。”
“不论师父,就是和光、舒卷,仲裁院里随便哪个不比现在的你更像仲裁该有的样子?”
“……”
“但师父选了你,我便也甘愿扶持你,所以……你能不能立起来,认认真真当好这个仲裁?你到底在顾虑什么?师父的状况你我都清楚,他从前纵了你那么久,你如今还要他为着你莫名其妙的顾虑、为着你的任性,不顾生死地替你收拾烂摊子吗!”
“……”
似乎有谁的叹息消散在风中。
“我没有顾虑。以后……也不会有了。”
第272章 请牌
“弟子并非忌讳什么,只是……”
哪怕唐榆心里早就想好了无数说法,此时站在昆镝的榻前,亲眼见着那人病容上竟突兀生出了数条刀刻似的皱纹,仿佛一夕之间便历经了岁月飞驰于此身的苦砺磋磨,转瞬苍老得不似这个年纪应有的模样。尽管他已经料想到以非仲裁之身动用獬豸神力必有代价,还是忍不住喉中一哽,顿时哑了声。
昆镝听见他的声音,一手撑着榻沿暗暗用力,似乎想要支起身来同他说话,可却始终没能探得起来,最后也只是吃力地将脸转向了唐榆,抬眼定定看着他。
明明现在的昆镝早已不是那个权柄在握的道界至尊,这般模样也再看不出昔日气度,但当那双仿若洞悉一切的眼眸看过来时,唐榆仍不免一阵恍然,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踏进太平揽英阁的时候——对于寻常人来说遥不可及的仲裁就这么负手跟在他身后,注视着他手握命牌一步步走进殿内——然后驻足在一列列挂满了相同木牌的架子前。
一个木牌,一个名字,一个人。
但绝大多数时候,没有人会去翻看镌刻在背面的、所象征着的那人的名字,木牌只是木牌,它们将在这座终年到头也开不了几回的厅殿中静静沉睡,慢慢腐朽。
尚且年幼的唐榆还不太明白这背后的许多故事。他看着满殿静置的木牌,密密麻麻,都与他手上这块一般无二。而他现在也要将属于自己的这块挂到它们中间去,任其淹没其中,陪着它们一同沉睡、腐朽。
唐榆本能地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