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进来?”
正有些踌躇,又是里头的人开口喊了她一声。
她吸口气走进,坐到了那把正对小窗的椅子上,只不过等她坐下才察觉到,此处与梦中情形不同的是,如今那扇小窗之上并不是完全封闭的,反是像格栅一般,可以透过间隙看清坐在里头的人。
而不是像梦中,她只能透过小窗看见那一双红唇。
如今对方照旧一袭红衣,开口的声音还是鲜亮又慵懒,但神情似有不同。
雪腮红唇的美人睨了她一眼,而后忽地噗呲一笑,慢条斯理道:“我记得你,你就是那个要花五十文买甜醅的冤大头。”
柳千千:……
她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除开那点被揭糗的不好意思,心中又有几分了悟。此刻对方情态自然,只言语之间仿佛他们的梦中相见从未发生过似的。
倒像是……
“说吧,要当点什么?”
有了推测,柳千千还是想再试探一二,只摘了那日对方拦住她拿来“抵押”甜醅的小巧玉坠交过去。
等那双纤纤素手接过东西,可见容貌娇俏的美人把玉坠拈在掌心对着光看,口中还在打趣:“这么缺银子?”
“那日你的小情儿不是也在旁边么?怎的?你们私奔出来的?银子用光了?”
柳千千:……
她轻咳两声,低低道:“……没那回事。”
对方似也不在意她的回答,专注盯着坠子左右检查一下,很快道:“先同你说,这坠子不值钱,成色一般,不过是样式讨了些巧,这一抹飘翠正在花蕊心上,有几分意趣。”
“……若真是要当,最多一两银子。”
正在她犹豫该用什么说辞婉拒点当时,小窗里已经探过来一只手,素白掌心托着那个玉坠。
“不想当对吧?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小姑娘下次真想当东西再来吧。”
对方这话语气轻松,也没什么怒意或嘲讽,让柳千千十分不好意思。
不过等道谢后出了当铺的门,她已经确定现在的这位当铺老板和她在梦里见过的,应不是同一人。
这种感觉很微妙,仿佛眼前这位要……接地气得多,真实得多,她不禁怀疑梦中的那位当铺老板会否只是借了这一副躯壳。
但大概真如虚境之中对方所言,只要她当时从那个当铺里踏出来,便永远错失了交流的机会。
自然,她现在并不曾后悔,仅仅是……柳千千摸了摸胸口,那处叶形标记还鲜明地亮在识海间。她仅仅是想来碰碰运气罢了。
整理思绪,柳千千吸口气,走到那家餐点铺子前,买了一碗甜醅。
或许是因为人多,这位老板倒是没太注意她是谁,柳千千端着甜醅在后头的桌椅间寻了个座,坐下慢慢吃起东西来。
一直到她视线里出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是江悌。
明明大早上说要去城南码头看沉船情况的人,现在突然出现在城北街市上,身边一个随侍也无。
原本在长凳边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的黄裙少女眉心微皱,放下手中的勺子,很快起身。
从路边摊出来后,她贴着道边的屋檐阴影走过,然再从阴影中出来时周身的气息一变,更加隐匿。但这是种极为微妙的变化,想来寻常百姓并不会多加注意。
她一路尾随着那个眼熟的身影往前走,发现对方的目的地又是一个有些熟悉的老地方——云光寺。
今日上香的人不多,大抵是因为再过不久便是除夕,应要到除夕之后的年初,香客会多些。
柳千千并未跟的太紧,她心中已有预料对方的目的地会是哪里,不急在这一时。
果然,最后,江悌的身影循着山崖间的悬空木栈道前行,应是要去麓园。
考虑到麓园这个名字的由来,对方的背影瞧着平添几分萧瑟。
从云光寺到留北山的另一侧,几乎无人,约摸两层楼高的巨大琉璃暖房里,依旧可以隐约看见绿植中的鹿影,此前听纪敏之说,这暖房是江悌另使了银子修建的,他常来此处观鹿,也托了云光寺的和尚喂养。
会是江悌想要在这里怀念故人吗?
对方今天早上瞧起来已经平静许多,也许只是表象,其实他还是需要到这个符合他和鹿儿曾经所有想象的小院子里来沉淀一下吗?
黄裙少女并未尾随他进入那个简朴的院落,而是站上了小院一侧贴着的崖壁枯松上。站在高处,可以看见江悌进了院子之后,四顾片刻,只缓缓坐到了院中树下的石桌旁,面对着眼前的桐花树,似是发愣。
她轻着手脚跃上屋顶,然而刚刚落步,便听见院中人道:“来都来了,不跟我聊两句么?”
攥紧掌心,深吸口气,她很快从屋顶轻盈跃下,踩上了青砖地面。
院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上了。
石凳上的江悌此刻面对桐花树坐着,实是背对柳千千,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听对方讥诮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