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又是黄昏。
却不似相互依偎时那样温馨幸福,只是彼此遥望,在逐渐昏暗下去的灯光中慢慢失去了对方的身影,直至怎么望也再不能望见彼此,这才怔怔地回神。
“竟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佟容敛下桃花眼,心中萦绕着淡淡的惆怅与深深的忧虑。
小圆子提着宫灯,担心地道:“娘娘,咱们回去吧,仔细着身体啊!”
宁玥这次也罕见地没有和小圆子斗嘴,帮腔道:“对啊,明日再来便是!”
佟容点点头,按下心中的难舍,回头望了一眼,低头离去。
万景园的景色与前些日子没有丝毫的不同,入了夜,月季园中挂上了灯盏,火红的花朵在灯光照耀下,别有一番迷人风光。
佟容看着在风中摇曳的宫灯,却只觉得灯火飘摇,格外冷清,「咚」地关上了窗,眼不见心不乱。
……
皇宫,丽玉殿。
“妹妹!你好些了吗?”
周雨奴戴着沁过药汁的面罩,舀起一勺汤药,小心地喂进胡楠楠的嘴里。
胡楠楠脸颊烧得通红:“谢谢哥哥,哥哥你还是避远着些吧,别给你过了病气!!”
“来,喝药!”周雨奴又给她喂了一勺子药,“别操心我了。你这丽玉殿宫人宦人病了个七七八八,我不过来谁能照顾你啊?放心,我按照周院使发的方子防护着,不会有事的!”
胡楠楠闻言,眼角滑落下感动的热泪:“如今生了病,才知道谁是真心对我好,谁是狼心狗肺的玩,玩意儿,咳咳……”
她话中这狼心狗肺的玩意儿,便是之前曾经勾得她想要抛弃宫妃身份下嫁的那位「贤哥」,薛贤。
前些日子染了病后,胡楠楠害怕薛贤担心,特意遣了丽玉殿的宫人去跟薛贤交代,让他不要挂念,好好保重他自己的身体就是。
谁知宫人还没近身,那薛贤就像见到鬼一样,远远地,就捂着鼻子慌忙避开了。
胡楠楠病中一听到这件事,又是伤心又是生气,再联想到那至今也没能还回来的金馃子,一下子病的更重了。
“唉……”周雨奴叹气,“你别想了,就当是扔了个肉包子打了狗吧。如今切要放宽心,养好身体才是要紧的!”
胡楠楠含着泪点点头,哑着嗓子道:“等妹妹好了,咱们再一起搓麻将,搓他个三,咳咳,三天三夜!!”
“好!等你好起来!!”
……
翌日,佟容做出了一个决定:
搬到离明渠殿最近的椒颂阁住。
椒颂阁就在明渠殿外碧波长海的另一头,互相可以望见飞檐屋角。
到了傍晚,估算着柴山大概是忙的差不多了,佟容带着抱着七弦琴的宁玥,走到了正对着柴山轩窗的碧海之外。
一到地方,正好与推窗的柴山互相看了个正着。
这心有灵犀的巧合,逗得佟容忍不住笑了出来。
柴山缓缓松开推开轩窗的手,看着这个美得不可方物的笑容,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两个大夏朝最尊贵的人物,隔着夏风吹拂得粼粼层层的碧波,互相遥遥看着,笑得像两个得到糖果的小孩子。
佟容让宁玥架好七弦琴,调了调弦,眼波流转,葱节般的指尖抹动。
一曲饱含相思爱慕的《凤求凰》,顺着傍晚的清风,拂面而来,吹入了柴山的耳中。
柴山坐在轩窗内,只觉得一身的疲惫被全部洗去。
他望着心尖人弹琴的身影,嘴角勾起久久下不去的微笑。
……
京城,长公主府。
“大夫!大夫!!我妻如何了?”周冉拽着郎中的衣袖,着急地问道。
带着面罩的郎中叹了口气道:“小侯爷,令夫人染了时疫,再加上腹中怀着孩子,情况十分不妙,似是有小产的迹象啊!”
“什么!?”周冉松开郎中,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可是夏儿十分看重腹中孩子,她,她连孩子的小衣都做了一匣子了!!”
郎中又叹了口气:“在下实在是才疏学浅……如果有宫中太医,没准能再挽回一二?”
说着,他抬头看了看日头,急忙道:“先给您留一个方子!时候不早了,这几日城中缺大夫得紧,在下得赶去下一家了!!”
“好!好!!先留方子!!”
周冉拿着药房,亲自守在炉子边煎好了药,守着病到昏昏沉沉的佟夏矽喝了药,脑子里却是反复翻滚着郎中刚才的一席话。
这个时节,别说是侯府,就算是皇宫也不一定有医术好的太医驻扎了。
京城叫得上名号的名医,都跟着太医院使周蘅一起在重症堆里东奔西跑,忙着更为紧要的病情,不论哪门子权贵,胆敢上去要医官都会被影司的人揪着衣襟子扔出去。
小侯爷握着喝完药后沉沉睡去的妻子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凌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