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太那刚舔干净的木碗就甩到她脸上去了。
“泥鳅家的,你自个儿家没老人没孩子,就觉得亏大发了是吧?你没事在这里放什么屁!东西藏哪儿关你什么事,难道你白日里去翻着了?”
“再敢挑起我们的矛盾,看我不替你死去的公婆教你做人。再说了,前头你不是去别人家住了吗?怎么又跑回来?若不是吃完了人家的粮,又想着这头吧?”
“我呸!你个眼皮浅的贱人,他们手头上是我们所有人的粮,你敢打什么鬼主意,我非揭了你的皮不可!”
泥鳅媳妇不敢说话,看了看周围恶狠狠盯着她的目光,瞬间便认怂,“我就问问。”
方老太呵斥道:“有什么好问的?现在喝水都是难事,谁像你这般,自己浪费口水,还害得我浪费口水和力气,真是太不像话了!”
泥鳅媳妇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转身就往后退了出去。
杨初意挑眉,看来这饥饿能使人脑子清醒啊。
方老太默默去捡了自己的木碗,然后坐到铁头身边去,看着大孙子小心翼翼吹着粥一口一口慢慢喝下去。
他们一老一幼加一妇人,若还是不长记性,还不知道要受什么苦。
方老太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这时候说什么也不能和儿子儿媳起争端,先活下去再说。
夜幕降临,新的挑战开始了。
夜里是病患最为脆弱难熬的时候,不过一夜,病情便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凌晨,医馆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一妇人抱着儿子连夜求医,只恐儿子也染上了伤寒之症。
老大夫如临大敌,穿上罩袍,戴上口罩才肯接诊,经过反复的谨慎查诊后,发现只不过是普通的腹泻,并非会传染的伤寒,这才缓了一口气。
显然,这口气松的太早了,老天爷,立即让他们的皮紧一紧。
清晨时分,又有一妇人抱着孩子来,这回确诊就是会传染的伤寒症,更要命的是这孩子泄了一路来的,粪便一路上也不知道污染了多少人。
虽然是大清晨,但还是引起了人们的恐慌。
周县令立即安排人清理现场,并用艾草一路熏着杀菌。
梁老知道后又提议了石灰粉,县令当即下令洒下一层。
人心惶惶,众人再也绷不住了。
“大人,我不要待在城里了,我要回家!管它水退没退干净,我可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随时可能染病的地方了。”
“对,天空已经连续三天放晴了,今天第四天,怎么说我们也该回去了,况且你们又不发粮,我们留在这不是等死嘛?”
“没错,大人这么关着我们是什么意思?我们生死自负,只求自由!”
“我要死在家里,不想死在这!”
群情激愤,场面一下子就失去了控制,人们相互推搡着,若不赶紧出来制止,很容易瞬间引发暴乱。
但对于周县令来说,这是一个非常难抉择的。
若这些人中真的携带病菌却返回了村庄,那么瘟疫就很容易蔓延开来。
况且,泄洪溃坝之地的洪水原本就比普通暴雨的积水要难消除,灾民们回去的话,面对的困境也不少。
最要命的是,朝廷一直不批复他开仓放粮的请求,而是让周县令他自己想办法解决。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纵使他有再多的才华和能力,可在灾害面前,人类是这么的渺小,他真的感叹不知如何支撑。
眼看众人的戾气越来越重,周县令当机立断道:“这样,三日,大家再撑,这样洪水也能退下一些,你们回去时也不至于踩到水里的东西而受伤,本官也好安排人给你们讲解回去后如何开展工作,如何?”
“老子就等他三日!”
“对,我不相信老天就这么无情,真要收了我这条贱命去充数!”
“老子命硬,三天等得,那孬的,生平作恶多端的才怕老天连夜收他呢。”
原本那些要唱反调的人一下子便哑了火,没抢到头筹发声,那后面的话说来就少几分威力。
周县令还想看看是谁这么配合他工作,毕竟三日后他还要再说一次三日的,无奈面对这么多乱糟糟的脑袋,什么也看不明白。
出了这事,众人都不敢随便到街头巷尾乱窜,只敢窝在就近的地方,生怕沾了霉运。
杨初意将两家店内内外外都用雄黄粉熏过,还在进出的门槛都撒上了石灰粉。
一时之间,原地念经诵佛的人便多了起来,整个县城到处弥漫着佛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