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婢女来了,他又吩咐了一番,以防她说漏嘴。
最后,他又嘱咐,何时换药,何时喂药,面面俱到。
当夜,是他来到清水县后,第一次没有守在沈亦槿身边,睡得很不安稳,噩梦不断,惊醒了好几次。
天快亮的时候,他干脆起身来到了客栈外。
走在春日的大街上,看着泛青的天色和抽出嫩绿枝丫的草木,抬头看向客栈二层沈亦槿的房间,嘴角上扬,觉得很满足。
在她窗下一直站到天大亮,才离去。
他先来到了当地布庄,又去了书肆,回来的路上,买了些胭脂水粉和一些小玩意。
回到客栈已快到晌午,他先让客栈做了几道清淡滋补的菜品,午膳时送到沈亦槿房间。
再拿着买来的物件来到了沈亦槿的房间。
刚进门就看见沈亦槿倚在窗口看着窗外。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大步走过去,“小心着凉。”说着拿过一旁的披风披在沈亦槿身上。
沈亦槿回身,下意识要福礼,被李彦逐扶住,看了一眼收拾床铺的婢女,小声道:“在外就少了这些繁文缛节吧。”
李彦逐的眼神带着欢喜和平和,还有些她看不懂的东西,沈亦槿皱了皱眉,这种眼神她见过,好像是兄长看二公主时,就是这般。
但下一刻就被她否定了,李彦逐对她是救命之情,对她的爱护也是基于此,他这人一向恩仇分明,之前自己是沈誉的女儿,他对自己冷漠是应当,如今,将她当作救命恩人,对自己温和也是应当。
她不应该多想。
沈亦槿笑道:“我从窗口看见殿下了。”
李彦逐拿过桌上的物件,“我顺手给你买了些小玩意,你看。”
他拿起一个拨浪鼓塞进沈亦槿手中,“我小时候很想要一个拨浪鼓,但是……”
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又拿起一个风车,伸手往窗外伸去,风车随着春风转动了起来,“你看它转的多欢。”
沈亦槿接过他手上的风车,迎风摆动几下,看着风车转动,脸上洋溢着笑容,李彦逐也跟着翘了嘴角。
“好久没玩过风车了。”沈亦槿回头,看到李彦逐也注视着风车,轻轻笑着。
阳光照耀在李彦逐脸庞,那样明媚,如果没有见过他冷漠的神情,一定会认为这是位温文儒雅的公子。
鬼使神差地,沈亦槿说道:“殿下笑起来很好看,别总是冷着一张脸。”
李彦逐的笑容僵在脸上,心一下一下剧烈跳动着,他缓缓转头看向了沈亦槿。
看见笑容消失神情严肃的李彦逐,沈亦槿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忙道:“殿下,是我僭越了。”
李彦逐眉角跳了又跳,拳头握了又握,终究还是没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回到上京后将要面临的局势,容不得一步行差踏错,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给他带来的不仅仅是权利,还有自己的性命和身边所有人的性命。
他实在不知,若现下自己将这份情意说破会发生怎样的事情,沈亦槿为了他会不会和沈家父子决裂?太子和五皇子会不会以为他想拉拢沈家而联手对付他?沈誉会不会为了表达衷心即刻除去自己?父皇呢?会认为他有意争夺皇位吗?如此一来,自己在召国五年所有的苦痛和屈辱,回朝一年的隐忍统统都要化为泡影。
这份感情所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他只有继续隐忍克制,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败了,愿她能忘了他,另觅佳偶。
胜了,愿她能原谅他,一生长伴。
他期盼着登上皇位的那一天,可以再也不必顾忌任何人,爱想爱的人,表想表的情,做想做的事。
只是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只能将所有的情意都深埋心底。
今日,他确实有些自我放纵了,沈亦槿的这句“僭越”把他敲醒了,不是沈亦槿僭越了,而是他放恣了。
越向她靠近越难以把持,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就更加应该知道,在一切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他根本没有资格爱她,更没办法保护她。
他的远离,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
李彦逐又变回了那个清冷的神情,淡淡道:“你知道就好。”
他迈步离开房间,走到方桌前,看见自己买的胭脂水粉觉得格外刺眼,他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径直出了房门。
沈亦槿彻底懵了,这人的情绪也太不稳定了,昨日还说是救命恩人,又说什么心甘情愿,为她买了这么多小玩意,怎么转眼就变了脸。
她被搅晕了,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的李彦逐。
关上窗户,她坐到方桌前,看着李彦逐买回来的东西,大大的布袋子里,有面具有糖人,有话本子还有胭脂。
她拿起一盒胭脂坐到铜镜前,静静瞧着自己,脸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脸庞似乎更加瘦弱了,就像一张轻飘飘的白纸,好似一碰就破了。
将胭脂轻轻柔柔涂在脸上,这才看着有了些精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