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乔琪开门的老佣人扶了扶眼镜,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圈儿,像在确认什么。
随后,她便让乔琪进来,又喊了另外一个人过来,在那人耳边嘀嘀咕咕,鬼鬼祟祟地偷瞟乔琪,让别人带乔琪去蔷园找明开。
乔琪觉得奇怪,他已经在门口站了许久了,也不见主人出来,只是叫其他人带他过去吗?气氛有些阴森,更有些压抑。
乔琪不敢开口问什么,毕竟这里也不是一般的地方。他跟在另一个人身后走,绕过面前的大别墅,经过一条小路向里走,远远地才看到有一间朴素的红瓦屋,外面花木叠翠,交映在一起,错错落落。
前面领路的人忽然脚步一顿,指着那间屋子说:“你去吧,大少爷就住在那儿。”
“?”
就住在那儿?!
乔琪点头,也来不及起疑了,快步就向这个名叫蔷园的深处走去。
推开门,他一眼就看到明开坐在一张椅子上,佝偻着身子,低头想要拿什么东西的模样怎么瞧怎么使人心疼。
明开瘦了。
乔琪喊了他一声,飞快地捂住脸,好怕自己哭出来。
明开扭头,一看是乔琪,脸上照样挂着笑意,但看上去却是那样地憔悴。
他招手让乔琪过去,望到人,笑得更开。
乔琪咬唇,把明开从椅子上搀到床边,强忍着心下冲动的情绪说:“明开,我带你去医院吧?去医院……你在这里,怎么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
环顾四周,墙上除了挂满照片,简单陈设的家具就差将“苛待”二字也写上去了。
乔琪心里的火气压不住,胸口起起伏伏,只恨自己没有早点儿来看明开。
他扶着明开的肩膀,定定地望着他的眼问:“你为什么要出院?是不是他们逼你的?是不是!你为什么要怕他们?我带你走!我带你去医院!就算不去医院,你再住到我那里,你住到我那里……”
“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说着说着,乔琪的眼里就闪烁着泪花,再忍不住了,呜咽着哭了出来。
他摸着明开已然瘦了许多的脸,像是将这些月来积攒的伤悲全都倒了出来。
乔琪不死心。
“明开,你会没事的对不对?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会得那种病啊!我不信!我不信!为什么啊明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为什么?
明开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只知道他在父亲的心里就是一个一事无成的二世祖,所以父亲才会在母亲死后的一个月就有了林姨吧?
林佩是怀着明朗进的明家门,从此他就多了一个弟弟。
该说是蓄谋已久好呢,还是水到渠成好呢?
明开早说了,他们才是一家人!而他这个前妻留下的孩子,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败类,根本连家里的佣人都不如啊。
“母亲的忌日快到了,我没有理由再在外面闲逛。”
明开只说了这么多,而后只是摇头。
他见不得乔琪哭,这样总像是对方的心里有他,又给了他自作多情的机会。
“小琪琪,”明开抿唇,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泰然自若,对如今的局面坦然接受,“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我花天酒地做孽子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一天的。”
“是报应吧。”
明开说“报应”,赶紧应了乔琪重重的一声“呸!”
乔琪气恼,不准明开这样说。他捧起明开的脸,双手下移,抱着人,压到了自己的怀里。明开也想去搂乔琪,但他一想那天乔琪的反应极大,便在心里早早地放弃了。
明开垂着手,任由乔琪抱着他。他听乔琪重提那句他说的报应。
“什么报应?如果要这么说,那我是不是也该有报应?或者在澳洲的那件事就是我的报应?明开,在这个世上,最可怕的就是明明是受苦的人,却在自责。”
“如果是因为你的性格而给你惹了麻烦,那应当反省。但天灾人祸、疾病苦难,说成是报应,那就不应该了。你有什么报应呢明开?你从来就没有伤害过谁的。”
乔琪轻拍明开的背,要他宽心。
他想找些轻松的话说给明开,但想来想去,只有一句“要不要尝尝我做的蛋糕?”
乔琪想带明开出去,他一进蔷园就觉得压抑又憋闷。这和他认识的明开完全不同,他也不想明开的余生就待在这样的地方等死。
他感觉明家本身就像口灰扑扑的棺材,叫人喘不上气,也难怪明开会想着在外面乱逛了。
“走吧,我带你离开这儿。就一个晚上。这里离我的蛋糕工坊也挺近的,早知道应该多开几家店的。”
明开错愕地看着牵住他手的乔琪,瞧着他身上刺目的朝气,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高中时代,回到了他站在楼底喊乔琪的名字,乔琪高兴地回头,用球拍抵着扶手,问他——
“明天要不要一起打球?我教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