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这位顾嬷嬷是经验十分老道,为人又精明和善的老嬷嬷,自她到臧宓身边,再采买了两三个小丫头指点教导,竟将臧宓手边原先诸多杂事都揽了过去,将府中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臧宓顿觉轻松了不少,日子也有几分惬意起来。
时光荏苒,一晃已是三四月过去,转眼秋凉。
刘镇与卢湛的战事从七月流火到十月金秋,辗转江南二十余郡县。因为先前的大旱,庄稼歉收,许多人的生活无以为继,但田地的租子仍要缴,而朝中苛捐杂税甚重,许多平民听信卢湛均田亩,分田地的说辞,起义的浪潮如席卷,渐成燎原之势,这仗打得十分艰难。
大片的田地被豪族蚕食侵吞,许多人不得不依附于世族为奴,贫者无立锥之地,平民活不下去,焉能不反呢?
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反叛只能被血.腥镇压下去。当最后一座城池被收复,卢湛仓惶奔逃,想故技重施,再逃入海岛。可这一次却没那么幸运,因追兵甚急,失足坠落海边悬崖,当场摔得四分五裂。这场持续数月的征战,总算告尽尾声。
只是虽然战事以武力的镇.压平息下去,但刘镇却并无得胜的喜悦。
免田租、轻徭薄赋,赈济灾民的折子发入京中,却如石沉大海。庆功宴后,他曾当面谏言天子,只是天子一脸为难,摊手道:
“如你所见,朝政为世族把持,京中人人知晓桓氏、沈氏、卢氏,却不知有君王。朕亦有满腔抱负,可惜身边无可用之人,反而处处受人掣肘!”
二人不过在苑中稍站片刻,立即有桓奕身边的随从来邀请刘镇。此后数日,竟再无机会觐见天颜。
因平定江南之功,刘镇被擢升为镇南将军,改镇京口,领扬州七郡兵马。而孙无终则被封忠毅侯、领军将军,留守京中。
当日离别,孙将军意气风发,也十分感慨,亲到新亭渡口送刘镇。却万万没想到,这会是二人最后一次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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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赖军中的舰船往来江州运送生丝和粮食,宜城在这一波饥荒之中安然渡过。虽因着要付出额外的银钱买米,但生丝布匹等比往年收购的价钱要高些,而粮价并未涨,日子虽过得紧巴巴的,却也勉强混得过去。
战事终于停歇,听闻刘镇安然,臧宓一直悬着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只是往后他要镇守京口,臧宓仍犹豫要不要跟过去。
她如今身子重,怕耐不得旅途中舟车颠簸。
尚未做下决定,刘镇遣人来接的车马却已到来。
“将军要先往京□□接,一时抽不出空来,让我们来接夫人往京口去。”
臧宓不疑有他,到底下了决断,命下人收拾了一些必须的东西,隔日便带着顾嬷嬷等人启了程。
如今簪花铺里的生意日渐上了正轨,刘春等人的手艺也渐渐像样起来,当初跟着她学制簪花的女子,每月总能凭着手艺挣下几两银子。而臧宓唯一放心不下的,只一个林婵。
这孩子没什么心眼,每月挣得的钱总如数上交给她母亲。她爹因着中毒时日太久,药石惘效,迄今也未能清醒过来,家中弟妹又年幼,这无底洞不知要填到什么时候。
臧宓原想带着她,可自己这一走,不定什么时候回来。林婵也未必舍得下家中年幼的弟妹和瘫痪在床的父亲不管。
马车出城不久,臧宓听得大路上有人不断在呼喊,不意撩起车帘去探看,却见林婵一路追着车跟在后头,哭得泪流满面,连鞋子都跑丢了。
“停车!”臧宓忙命赶车的士卒停车,但车夫却置若罔闻,反而连抽了几下马鞭,加快了车马奔跑的速度。
顾嬷嬷蹙了眉,不悦地撩起车帘,训斥几个士卒道:“官道颠簸,夫人怀着身子,如何毫无顾忌呢?”
又道:“我家中小奴追在后头,有话与夫人说,先等一等。”
几个士卒对视一眼,而后控住缰绳,将马车缓缓停下来。
臧宓原以为林婵舍不得自己,来与自己道别,只撩起窗帘,等她到近前,宽慰她道:“往后与春儿她们好好学,你年纪小,嘴巴甜点,她们总会多照顾你一些。”
“家中的钥匙挂在第三根月季藤背后,我在你抽屉里放了十两银子,省着些花。旬日打扫一下家中,为花木浇些水……”
臧宓见她满脸汗水泪水混杂,心头有些不忍,抬手去拭擦她腮边泪痕。
林婵嗫嚅着嘴唇,仿佛有许多话哑忍在喉间,却说不出来,半晌,前头赶车的士卒不免催促,她却踮起脚尖,伸手攀着窗沿,附在臧宓耳边,哽咽道:“娘子,寻着机会,快跑……”
作者有话说:
后面是大剧情点,但是不剧透哈
第80章 、作精
林婵这话没头没影的, 臧宓心头却忽而有些醒过味来,一颗心瞬时有些发沉。
“娘子,我想跟你走……”
林婵抓着窗框,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臧宓很快定下神来,伸手掰开她抓得发白的手指,状若无事一般,柔声对她道:“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