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神色一变,眼皮不受控制地急速眨动起来。
“我夫君是镇南将军刘镇,只怕你店中最好的房间方才配得上我的身份。”
臧宓怕他畏惧,并不敢帮自己,因此故意说出这样的话,借机亮明了身份。
掌柜的忙弓腰作揖,保证道:“这已是咱们酒楼里最好的房间了。我定然叫底下的伙计伺候时用心。”
臧宓便又蘸水写道:“被匪徒劫持。下药在饭菜。”
待他看清,随即用手擦去水痕,吩咐他道:“我着急往京口去见刘将军,你还是让方才那大夫为我开些药的好。”
又转身对顾嬷嬷道:“刚才我误以为中毒,险些害了掌柜的性命。嬷嬷拿十两银子给他,好好安抚一下。”
待旁人退出屋子,臧宓阖上房门,望着守在门口的两道黑影,心中不由忐忑焦虑,也不知这掌柜的能否堪当重任?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那掌柜的果然来敲门:“药已经为娘子抓来。”
又盛情邀请两尊门神一道往楼下用膳。
只是两人却并不敢擅离职守。臧宓担忧药效快,这两人若成了漏网之鱼,恐怕要坏事。
因此只在面上戴上纱幕,开门怨道:“我方才只吃了几口,又饿得慌。”
顾嬷嬷忙要去端饭食进来,臧宓却拒绝道:“拿到房中,一股子饭菜味,闻着又不舒服。”
她既要下去,两个士卒自然阴魂不散又跟了下去。此时方才点的菜色还有两三道未上全,先前还凑在一起戚戚喁喁的几个士卒一见臧宓,却都缄了口不言,仿佛在商议什么见不得人的大事一般。
臧宓恍若未觉,只旁若无人坐下,叫伙计将未动几筷子的菜全部撤下,重换了席面上来。
顾嬷嬷从未见臧宓如此铺张,心中还有些怪异,只并未做声。
不多时,掌柜的又亲自随着伙计来上菜,特意将一道鱼丸汤摆在臧宓面前,盛情相劝道:“这鱼丸乃是我家厨子最拿手的,远近有名。本地许多士子外出做官,都要特地来买上一些带着出远门。在别地儿可吃不着呢!”
臧宓扬目见他一个劲给自己使眼色,心领神会,让顾嬷嬷给自己盛了一碗,尝过一口,便盛赞不已,让顾嬷嬷将这鱼丸汤分给几个小丫头,一个个吃得滋滋有声,都说鲜掉了眉毛。
因此几个士卒也不由都各自舀了一勺尝鲜,只尝了一口,便吃出味道来,最终这鱼丸汤竟被分了个精光。
眼见着几个士卒多多少少都尝了鱼丸汤,掌柜的极为紧张。如今天气并不算热,却冒了一头的冷汗来。若下的药不见效,反而败露了行迹,他怎么死的也不知道。此时又有些后悔,方才为何要受臧宓蛊惑,在汤里掺了东西。
可富贵险中求,有些事不冒险,舍不得孩子讨不着狼。
与他的如坐针毡相比,臧宓却显得镇定许多。
等最后一道菜上来之时,几个士卒眼前的人影都开始出现重影,心慌气短,此时终于醒过神来,伸手指着臧宓,但舌头已然麻木,连话也说不大清楚了。
“你……你……要……”
臧宓起身抽出那叫“小六哥”的士卒腰侧佩刀,稳稳落在他颈项间,反问他道:“我只是想知道,谁给你的胆子,竟跑到我家里来,冒充刘镇的人,劫持我去威胁堂堂镇南将军呢?”
第81章 、篡逆
数日之前, 京都。
因平定卢湛之乱,孙无终被封忠毅侯,寒门刘镇被拔擢为镇南将军, 原本是不世功勋,但朝中不少人却并无欣喜之情。
沈氏、陆氏讨伐卢湛,惨败而归,琅琊王一派错失良机,越发式微。而桓奕麾下兵精粮足, 能才辈出, 行事也更加肆无忌惮。两党相争,每每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得面红耳赤, 谁也不肯退让半分。
这日琅琊王一系的御史弹劾庐陵公家的小妾张氏铺张奢靡,吃鱼只吃鱼鳃后豌豆大一小块, 为取一小碗食材,白白浪费几百条鲜鱼。
而庐陵公一系的廷尉反咬琅琊王笃信道术,行厌胜之事,在先帝的棺椁附近埋了一双死鹅,对天子有大妨害。
厌胜巫蛊是大忌讳, 汉朝武帝时甚至因此废黜了皇后和太子。可元帝并未取信廷尉的说辞,却将厚厚一沓状告桓氏的奏折掷在桓奕脚下, 告诫庐陵公时局艰难,当约束家人, 不可铺张靡费, 纵容子弟行凶。
这日下朝之后,元帝留了琅琊王和沈家的后起之秀沈璋下棋。这意味自然不言而明, 桓家势大, 有心人早欲除之而后快。
桓奕见此, 焉能高枕安然?
次日桓奕借故告病,并未上朝。据闻琅琊王领着十余重臣上书,跪请天子解除桓氏兵权,外放庐陵公为衡州刺史。
衡州乃是烟瘴之地,朝中流放重犯首选。桓奕听得心腹来报,气得面色铁青,当即召集麾下将领,商议以清君侧之名,杀入宫闱之中。
只是这其中却出了一个叛徒,正是新任命的领军将军、忠毅侯孙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