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坊间众说纷纭,有看好这对新人的,自也有唱衰的。
笙瑟乐声中,一对新人踩着锦罗毯,和着礼官一唱三叹的吉词,迈入庭院之中。
承平公主李梵清之云容被半掩在金线绣喜字团扇之后,半隐半现。众人只能见她一袭厚重深青翟罗衣,却又觉这礼服也难掩她袅娜身姿;而她项上花钗博鬓,更是满目金碧琳琅之色,直赛过灯火辉煌,教人不由暗想,原来这就是承平公主的节俭之道啊!
比之被团扇遮掩了面容的承平公主,倒是驸马裴玦更为吸引众人之眼球。裴玦身着与李梵清同色的深青罗袍,广袖高冠,愈显得他身姿挺拔;他手执白玉笏板,却教人觉得,那白玉之清透也不如他面若冠玉之风姿。众人不由在心底暗叹,果真是玉树芝兰,如天上谪仙一般的人物,否则燕帝也不会挑中他作承平公主之驸马。
虽是承平公主下降,但顾及礼制,燕帝并未出席婚宴。不过,燕帝还是为李梵清亲选了主婚人,乃是如今宗室内辈分最高的鲁王。鲁王年逾古稀高龄,子孙绕膝,是公认的福泽深厚之人。燕帝替李梵清择了鲁王做主婚人,寄意再明显不过,如此看来,燕帝对李梵清之厚爱亦是可见一斑。
鲁王与裴植共立在香案左右二侧,等待一对新人上前致礼。随着礼官继续唱和着婚仪的下一项仪程,将行三叩九拜之礼,傧相也将二人引至香案之前。
依礼制,此刻裴玦屈膝跪下,向着鲁王与裴植行拜礼。李梵清执着团扇,亦稍稍低了低头,向二人欠了欠身。待裴玦行完拜礼,朝着李梵清转过身来,便是要行对拜之礼。
这还是今夜裴玦第一次正对上李梵清的脸。只可惜,虽对上了,却还是被碍人的团扇所阻隔,未能教他瞧见李梵清此刻的神情。裴玦虽觉惋惜,但还是依着婚仪,朝李梵清敬拜。在他拜下后,李梵清亦低了头,完成了这最后一项拜礼,夫妇对拜。
听得礼官一声洪亮的“礼成”呼号,李梵清一颗心也随之颤了颤,总觉得有些不大真切。
未及她多想,手中便被塞入了一根红绸。她顺着红绸望去,只见红绸中段被系成个绣球花样,而另一端自是在裴玦手中。
她与裴玦被这红绸牵引,又被傧相引入了青庐之中,要继续行却扇与合卺之礼。
裴玦的手指攀上她扇柄时,却不知为何,教李梵清忽地生出了些似曾相识之感,好似这一幕曾经发生过一般。
她忆不起是在梦中曾见,还是传闻中才有的前世经历。
团扇被裴玦却下,李梵清的侧脸映在灯火之下,笼上了一重融融暖意。原该是秋水为神玉为骨的姑射仙子,此刻也不免沾上了一抹人间烟火色。
李梵清挪过脸,正好与裴玦四目相对,不觉哑然一笑,却教裴玦觉得天地在这一刻也黯然失色。
裴玦接过傧相递来的象牙箸时,尚有些恍惚。他只能按部就班地与李梵清分食盘中鱼肉,随后又接过红线系过的瓠瓢,低头将瓢中酒液饮尽。
礼官满面春风,又对着二人说了些天花乱坠的贺词。裴玦此刻已无心去听,只大约知道,无外乎是在说他二人乃是天赐良缘,前世修度而来,方才结此秦晋之好。
劳累辛苦了一整日,直到此刻方才算真正的礼毕。礼官与傧相皆退出了青庐,替二人掩上了帷幔,却并未真正阻隔外间鼓乐喧嚣。二人都心知肚明,此刻外头宴饮正是酣时,要等众人皆散去,恐怕还须很久。
李梵清偷眼打量裴玦,发现他依然有几分不自在。
“你怎地比我还要……”李梵清本想说“羞赧”,可恰好此时裴玦站起了身,比坐着的她要高出许多,她怎么看怎么觉得用这二字形容裴玦都太过奇怪,最后只好将这二字又给咽了回去。
裴玦回身看她,沉吟片刻才道:“只是不大习惯与公主共处一室。”
“……我们没共处过吗?”她想,裴玦如今倒是见外得很。
裴玦无奈地望了她一眼,只道:“那不一样。”
“我明白。”李梵清敛眸,“你若是不惯,日后我居公主府,你仍住在裴府就是了。”
按大燕祖制,其实向来也是如此。公主日常居于公主府,传唤驸马时,驸马才可过公主府。只是,李梵清的公主府乃是多年前所建。因她当时要嫁与虞让,公主府便建在了晋国公府所在的隆庆坊,与原晋国公府一街之隔。这回婚期仓促,加之李梵清自己住惯了隆庆坊公主府,也就未提出要在裴府宣阳坊兴建新公主府之事。
在李梵清想来,以裴玦的性子,还有她与裴玦如今的隔阂,恐怕他也不会愿意日常往来公主府。是以她还是决定居于隆庆坊,这样也与裴玦相去甚远,二人自能落得个眼不见心不烦。
“这恐怕不妥。”
“何处不妥?”李梵清心下称奇,她此举全然是为裴玦着想,怎地他还觉得不妥?
裴玦负手而立,站在她面前,正色道:“公主不知坊间如何传闻吗?”
坊间关于她的传闻,除了夸赞一两句美貌之外,从来没什么好话。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