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皇宫。
龙楼凤阙的千秋万岁殿,忽如其来的一场暴雨,为整个琼楼殿宇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雾。
天子刘宏负手立在窗前,喃喃望着窗外的雨帘,不由得浮想联翩。
似乎是沉吟了许久,他方才问出一句。
“蹇校尉,羽儿已经到河东解良县了吧?”
“回禀陛下。”蹇硕如实道:“两日前皇长子就到了解良县,今日荀督邮也到了。”
讲到这儿,蹇硕顿了一下,语气加重了一分。“臣特地去查了一番,这解良县的县长名唤颜和,乃是冀州的豪族,亦是汝南袁氏的门生故里,颇受其重用。”
“受重用?却只安排个‘五百石’俸禄的县长?”
刘宏质疑道。
蹇硕似乎早就料到天子会有这么一问,连忙回道:“陛下,别看解良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可它四通八达,是黄河水患下,并州、冀州通往司隶、三辅之地的唯一通道,更是商贾往来云集之所,这儿的一个县长,远比郡守都值钱!”
唔…
刘宏的眼眸微微张开一些,他感叹一声:“原来如此,呵呵,正好,一边是‘荀或’,一边是‘颜和’,一个是羽儿的人,一个是汝南袁氏的人,且让他们斗上一斗,看能抖出解良县多少脏水?”
“陛下…”见天子刘宏饶有兴致,蹇硕连忙补充道:“听闻解良县境内有一处窃天坞,其中贼寇数以千计,还有胡虏劫掠商贾,是凶险之地。”
“可臣听闻,荀督邮只从河东郡点了一百郡卒,几名文吏,这些人似乎…”
一句话讲到最后,蹇硕欲言又止…
可意思已经很明白,所谓官官相护,从河东郡点的“郡卒”、“文吏”,能治得了解良县的官员么?
且不说窃天坞与胡虏的威胁,单单这一项“官官相护”就不好解。
“呵呵…”
刘宏笑了,“蹇校尉是在质疑朕儿子的眼光?还是在质疑荀督邮的能力?”
呃…
此言一出,蹇硕吓了一跳,慌忙跪地。
“陛下,臣…臣不是这个意思,臣的意思是,就算是皇长子与荀督邮赢了,可…可架不住对方狗急跳墙,窃天坞中千余贼寇,皇长子怕是会身陷险境。”
“哈哈…”
与蹇硕的紧张截然不同,刘宏笑了,笑的很开怀。
“蹇校尉,朕知道你的忠心,可朕既赐给王越虎贲将军一职,又岂能不赐给他一道能调动郡国兵的诏书,有他在,相机行事,狗急也跳不了墙,这一次,羽儿若赢了,便是赢了,谁也拦不住!”
嘶…
这下,蹇硕懂了,全懂了。
他内心中季动连连…
原来如此啊,此番荀或督查解良县,表面上看是一次再简单不过的巡查,实际上,是陛下整顿吏治的决心,特别是整顿那些光照不到的地方。
王越,虎贲将军。
调动郡国兵,陛下这次是动真章了。
…
…
炉子上炙着烤肉,温酒的酒注里冒着热气,颜和很恭敬的从酒注中拿出热好的酒,为荀或斟上,又割下一块儿烤肉,送至荀或的盘中,算是为他接风。
说起来,颜和的年纪大荀或一倍不止…可举手投足,尽显下位者面对上位者时的谦恭。
“荀督邮,方才是下官的过错,不该为迎接荀督邮如此铺张,让人看到,反倒是觉得荀督邮好排场,是下官之罪,下官聊以此酒向荀督邮赔罪。”
颜和笑着端起了酒樽,一饮而尽后,不忘接着往荀或的盘子中添置肉食。
“君子远刨厨,这种烹饪的事儿,颜县长亲自动手,可荀某怕是诡计,不敢肆意食用啊!”荀或的话像是话中有话。
“中有云,‘操刀必割,执斧必伐’,机会使然,有些事推到身上了,该动手时,也须自己动手啊!”颜和的回话也是话中有话。
“什么样的机会使然?”荀或眯着眼问道。
颜和笑了:“荀督邮一眼就能窥探出县城门前的玄机,那又怎会看不懂这时局?当今朝局,党派林立,孑然一身者要么被排挤,要么被陷害,老哥哥我也是跻身官场这么多年,有一句话得奉劝荀督邮。”
“什么话?”
颜和迟疑片刻,“这件事本不该说,但又不敢瞒着荀督邮,太傅袁隗、司空袁逢本有意举荐荀督邮为‘千石’的大官,奈何,他们便是想见上荀督邮一面,却被那道人阻拦,见都未见,又如何举荐呢?”
荀或故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