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象我们的相遇,在一场隆重的死亡背面。\
衰草枯杨,光阴如梭,人的记忆在时间的风化中很容易就变得浅淡。可加百列始终记得她离开的那个夜晚,大雾弥漫,她走下长长的台阶,肉体融在夜色中。
大雾吞咽了她孤瘦的背影,他的耳边仿佛听见了雾气的吮吸之声,加百列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仿佛她再也不会归来。
他其实早就预感到了这是一场诀别。她是烈火中的不死鸟,又怎会拘束在一方狭隘的牢笼中?
但他总是告诉自己,倦鸟亦有归巢的那一天,或者只是暂时地歇歇脚,也总会再回来看看。
她若回来,便能看到他已经坐上了家主之位,元老院也逐步被他渗透。她走时轻飘飘的一句话,他全都将其变为了现实。
他将所有的鲜花都凝滞在琥珀里,盼望着她的归期,让她任何时候都能观赏到不败的美艳。
可是一年、两年,甚至十年……直到二十年过去了,她依旧没有归来。
二十年有多久呢,久到水牢中的米契尔已经忘了他为何入狱,他只依稀记得是为了一个褐色眼眸的女人。
她的眼睛灵动狡黠,像魔女施过咒的宝石,能摄人心魄,不然为何能够哄骗他踏入暗无天日的水牢里,忍受着无尽的孤独。
钉穿锁骨的铁链已经长进了肉里,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米契尔想,就让他在这里化作尘埃,化作一团血水,让他也成为水牢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可某一天,那扇坚如磐石的大门却被人从外面打开,刺眼的光亮照进来。
长年不见光明,米契尔的眼睛已经无法忍受自然光。他用手掌遮住了眼睛,牵扯着腕上的锁链哗啦啦地响。
有人在说话。
“米契尔少爷,您的刑期已满,您现在自由了。”
米契尔?是他的名字吗?他怎么会有一个和天使长米迦勒如此相似的名字,这位天使长,以好战和慈悲闻名。
他可以为了拯救一个有罪的女人,献出自由和生命。
“恭喜您重获新生。”
不,不,米契尔想,他哪里也不想去,他已经和这里融为了一体。
只要他永远属于这里,外面的所有混沌和动荡就和他无关。他就不必日日于噩梦中惊醒——梦中的褐眸女人只有半截腐烂的身体。
他也不用再一次在孤独中苦苦煎熬,宛如一朵皮肉翻卷的黑色大丽花。
他太久没有说过话,以至于发音都显得生疏。
“不,我的刑期没有满,我应该被永远关在这里,直到我死去。”
……
\当你转换舞伴的时候,
我将在世界的留言册上,抹去我的名字。\
……
假面的传统在阿德勒的舞会上保存了下来。
加百列疲于应酬,他坐在最高处的宝座上,俯视着金色大厅里的衣香鬓影。
他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香槟——玫瑰味的红香槟,他试图依靠酒精来排遣烦忧,可香槟这种低度酒,怎么可能喝得醉?
他只感到沉沉的疲惫。他是阿德勒雷厉风行的家主,他必须足够强大,足够冷酷,最好成为一台被剥夺意志的机器,把元老院都控制在他精密的算法之中。
只有在舞会这种时候,所有人都能暂时忘记身负的枷锁。他也才可以休憩片刻,回归他自由的意志和情感,尽管这里遍布伤痕,和无穷无尽的遗憾。
他摇晃着手里的酒杯,红色的香槟,像她的眼睛,却远不及她眼眸的猩红灿烂。他从前常常长久地注视着她的眼眸,渴望透过那一双被谎言浸润的眼,窥见她最真实的内心。
加百列将酒杯举到眼前,观察着玻璃中的世界。
他看到一个穿着黑裙的女人,脸上带着镶嵌宝石的金箔面具,她有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和饱满红润的嘴唇。
她翩然降临在这个奢华的舞会里,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心脏骤然如同被攫住,加百列打碎了酒杯,是她!一定是她!他再也不能冷静,他撕毁了那张维持多年的假面,朝着人群聚集的方向疾步而去。
……
\当华尔兹舞曲奏起的时候,我在谢幕。
因为今夜,你是旋转,我是迷失。\
……
“这位美丽的小姐,我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拉斐尔向眼前的女人行了一个吻手礼,绅士地询问道。
卡蜜拉眨了眨眼,笑:“当然可以。”
拉斐尔托着她的腰,将她带入旋转的人群中。
拉斐尔是莎洛姆的儿子,他从母亲那里继承了一头淡黄色的头发,和灰黄色的瞳孔。他脸部的轮廓很平整,没有任何刀削斧凿般的线条,而只有流畅得恰好的弧度。
因而他看起来温柔又多情,很像他面容柔媚的母亲。拉斐尔虽然只是阿德勒的旁支,但他是一位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
因为阿德勒主脉凋敝。二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