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僵持得快要窒息,凌灏站在书房门口不置一词,半晌后听到安悦的抽噎声,才动了动,放下手中的工具箱,朝这边走来。
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直直往人耳蜗里钻,安悦抖得更加厉害,热泪瞬间浸湿指缝,很可惜我不能将耳朵也保护起来,只好轻轻抚了抚安悦的背。
脚步声停稳,安悦开始啜泣,哭声死死压在嗓口,憋不住时才挤出呜咽,恐惧又悲伤。外面噼啪的雨声像下不完似的,不知道是想掩盖、还是想衝刷什么。
凌灏没有看我,伸手盖在我覆在安悦眼睛上的手,他面目阴沈,身上还满是混合雨水的酒精味,我猜不透他的想法,但知道他肯定不会伤害安悦。
从安悦身前退出,凌灏接替我的位置,站在桌前捂严安悦的视线,他绷紧了下颌,侧脸的肌肉狰狞地抖动,喉结跟随呼吸节奏上下翻滚,胸腔大幅度起伏,一副压抑至极的样子。
「凌灏……」安悦用哭腔轻轻叫了一声,随后用双手紧紧将抽噎的泣声堵住,光裸身躯搭在桌沿边,混浊的体液沾满下/身,还有一些正要从桌边滴落在地板上。
凌灏狠狠吞咽,颈部的筋脉尽现,喉骨剧烈跳动一下,随后哑声应道:「嗯,我在。」
安悦探出手抓紧凌灏的衣摆,开始低声地哭。
「哥……」我准备开口将全部过错揽下,凌灏却猛然转头看我,一双猩红欲裂的眼眸里承载了太多难言的悲痛,让我一时间根本无法将自己的罪行再提醒一遍。
「滚。」
这个气音很小,舌头捲缩在口腔中做了一个简单的运动,声音便出来了,在雨声和哭声中,实在显得太过微渺。
他不想看见我,他甚至……希望永远都不要看见我。
穿好衣服,我把安悦的衣物拿到浴室,凌灏用领带将安悦的眼睛蒙住,把哭到打抽的安悦泡在温水里,一言不发的揉洗。
因为不想被安悦看到他现在的这个样子,因为他还在接受着自己的伴侣和亲弟弟搞到一起的事实。
我将衣服放到旁边的置物架上,转身离开,靠在卫生间门外的墙壁上,听安悦在过度换气综合症中,抽噎、喘息、难以遏制地发洩伤心。
我从没有任何一次,觉得自己应该哭一场会更好受一些。
可现在,我也已经不配了,不配得到这种恩恕。
孪生子间的情绪波动在此刻变得更为剧烈,漫至咽喉的苦楚混着心口血,吞玻璃似的大口大口往下艰难地咽,热剌剌的伤口灼得肺叶枯焦,五臟六腑都融在一起疼,不分彼此地疼。
凌灏为安悦洗干净后,便把人抱出来低声地哄了两句,浴巾擦干,亲手把衣服给安悦穿回去,便横抱着人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他看我一眼后径直走了,我跟在身后,提着安悦的工具箱,将房间内的灯光全部按灭,才去了车库。
后座,凌灏环抱着睡得不安稳的安悦。扯掉了束眼的领带后,安悦避光似得将大半张脸埋进凌灏的怀中,像大哭了一场的孩子,连睡梦中都还打着颤。
出了车库,豆大的雨滴拍在挡风玻璃上,在回家的路途中,我不禁想到,凌灏应该是赴完酒局后直接打车过来,为安悦带明天上课要用的箱子。
他被工作压缩到宛如省略掉无用情感反馈的过劳机器,无人窥见时才将深沈的爱,藏进觥筹交错的醉酒,藏在丰沛淅沥的雨夜,最后荒诞的揭露于撞破后的难言温柔。
留下一地不堪的、纠葛的情感,惨烈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