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不经主人准许就推开了门,安悦正藏在夏凉被下蜷缩成一个小小的鼓包,我走近拽了一下被子,发现边边角角都掖得挺严实。
我坐到旁边,透过薄薄的软被摸到他凸起的脊骨,正微颤着打抽抽,「小祖宗,你是连我都不要了吗?」
喉腔压下一声失控的呜咽,他开始小声地哭。
我靠在床头,直接两臂用力把人抬到怀中,安悦原本是原封不动跪在了我的腹部,可能是怕压到我便由跪改坐,把小脸包进被子里完全不留缝隙。
「你这么个哭法,是会缺氧的。」我轻轻拉了两下,没拉开,只好低声诱哄:「让哥哥看看小月亮嘛,好不容易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还不让我看你吗?」
安悦只是小声哭,不理人,我也没辙,只好边抚着背边道歉,不管有没有用,流程不能少。
过了片刻,可能他自己也闷得难受,我再去掀被子时就轻易拉开了,他趴在我怀里小脸通红,眼睛里噙着泪,手里还捏着洇湿的被角,好在是哭的差不多了。
「啧啧,鼻涕眼泪都沾被子上了,」我垂头看他,伸手捏了捏他软热的脸蛋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小臟包中午睡觉发大水了。」
安悦眨掉一颗泪,抽着鼻子用脸颊和眼角蹭湿我胸口的衣服,典型的没有心情和我对嘴,只好软绵绵地发起毫无攻击力的反击。
「我说怎么从你回来后咱家的水费就成倍增长,感情都化成泪浪费掉了,」我摸了摸他潮红的眼角,问道:「想喝水吗?还是想吃水果捞?」
安悦张着小嘴喘气,光裸的胸膛贴在我身上一鼓一鼓地摄取氧气,他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将微微干燥的双唇抿起来,清了清嗓哑声道:「我想吃水果捞,还想喝西瓜汁……」
我笑了笑,拿食指刮他圆翘粉红的鼻尖,「等着吧,小贪猫。」
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凌灏正环着臂倚在墙边,他看我将门合上以后,低声问道:「他怎么样?」
「不哭了,说想喝西瓜汁。」
昨晚刚买的麒麟瓜搁在了冰箱的冷藏室里,我抱出来放在案板上后,错开位置,凌灏从后方靠近,抽出水果刀。
「既然看到了,那就我来告诉你吧,要不然你亲自去问安悦,他肯定又要哭。」
「我现在的心情很复杂,特别是一想到自己没立场对你发脾气时,就觉得自己无用的程度堪比哑火炮仗,」靠在橱柜上,我看着将西瓜切成两瓣的凌灏道:「所以哥,你先不要发表什么意见,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我……真的想发洩一下。」
我的思绪纷乱如麻,话从嘴里说出来以后,才由耳朵传进大脑,拿出一瓶水喝了两口后,终于拎出了谈话的重点,「安悦的产乳是病理性的,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没告诉我,我只知道现在情况稳定,一个疗程的药吃完以后,他才需要去医院体检体内的激素水平。」
「药你也见过,就是那天晚上你从他包里发现的那些,他不想让你知道,还装腔作势对你发了脾气,其实心里担心的要死……我只好继续帮他把这件事瞒下去。」
「你肯定想问,他为什么不愿让你知道吧。」
凌灏改刀切块,轻轻嗯了一声。
「我先给你讲另外一件事吧,也在我心里憋了很久了。」我下意识捻了捻食指和中指,随即捏了个响,继续说道:「有天晚上,我曾亲眼看着你们做/爱。」
「小嫂子哭着求抱,你却拒绝了他。」
「那时候我真的是不甘心吶……恨不得代替你去抱抱他亲亲他,」我扯了嘴角苦笑一声,「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才决定一定要把人搞到手。」
「是不是比你想象中还要早?」
凌灏将西瓜块装进榨汁机,缓慢、干涩地应下。
「还有更早的,」这些话我原本会选择烂在肚子里,但随着往事揭露,我挺享受现在一吐为快的感觉,「安悦住进咱们家没几天,我其实就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并且在往后开始勤勤恳恳帮他揉奶、帮他吸奶。」
榨汁机发出嗡鸣声,像要搅碎空气里越来越稠密的压抑。
「他的掩藏并不高明,吸奶器、乳贴随用随藏,洗干净的内衣不敢晾在阳台,就举着吹风机在浴室里吹二十分钟的热风……那头小短毛,一般只吹三分钟。」
「还有,若是他哪些天心情特别不好,餵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了,那就是又到了该去医院復查的日子,他会背双肩包,会带上最喜欢的漫画书,如果坐公交去会戴降噪耳机听歌,如果是我送他去,就会让我用车载给他放相声听……」
「这些期间里,和他同床共枕的,是你啊。」
凌灏背脊绷得笔直,双手垂在身侧呈放鬆状态,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猜想也好不到哪去。
「为什么我能在短时间里发现他的秘密,为什么他会对我毫无压力的袒露,为什么他会一边自责一边沦陷……」
「我犯错在先,我活该,是我禽兽不如……可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有多失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