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密林中,草木悉悉索索作响。
李大丫背着药篓,手脚并用,小心翼翼顺着崎岖的山路往上爬,边爬、边止不住警惕慌张地往四周左右张望。
李大丫家住在黑茔山二十里外李家村里,家里代代以打猎为生,李大丫从小就跟着娘亲帮父兄晾晒售卖猎物皮毛,一家人日子过得朴实又幸福,但今年一道晴天霹雳砸在这家人头上,李大丫的母亲病倒了,大兄走了一天一夜山路,背着隔壁村的老大夫来给母亲治病,老大夫一看见母亲,就连连摇头,说是秽气入体,没救了,让准备后事。
‘秽气’在李家村与方圆千里的村子里都是个让人闻之色变的东西,这‘秽气’来自黑茔山,而黑茔山是整片益西川府郡最骇人听闻的险恶地,李大丫这些孩子打小就听黑茔山深处藏着鬼怪的传说——不,那根本不是传说,那就是真实发生过的惨事。
听说原来黑茔山不叫黑茔山,还是一座石清水秀的灵山,李家村和周围十几片村落都紧挨着山脚杂居,靠着山里的土种出来的粮食都比其他地方好,都是要卖给府郡官衙里的仙师们换大钱的,家家户户富裕祥和,但打从四百年前,灵山一夜之间被黑黢黢的气雾笼罩,那时几家村长带着村里青壮汉子们上山去探查,浩浩荡荡数百人进了山,结果踪影全无,没一个人走出来,村里妇孺们哭天喊地去县衙求救,县衙派官兵来看了看,远远看一眼黑茔山就吓得掉头跑了,后来县衙不得不向府郡求救,府郡派下来上万的军马,几十位仙师,仙师们沉着脸上了山,那几天山上仿佛天打雷劈,吓得村落的村民们拖家带口往外跑,再后来那些仙师们各个带着伤下山来,官兵们拖出来上千具已经化成白骨的尸身,沿着山下往县衙运送了一趟,自此黑茔山方圆二十里内再也没有一户人家敢定居,这座灵山也变成了臭名昭著的黑茔山。
但即使不去黑茔山深处,仅仅靠近黑茔山,有些身体虚弱的人还是会生病,先是食欲不振、高烧咳血,再就病得起不来床,最后连米汤都灌不下去,活活枯死在床上,有人的亲戚在府郡那边做买卖,传信回来说,仙师们称这是‘秽气入体’,于是一下就传开了,寻常凡人百姓并不真正明白什么叫“秽气”,但起码知道这是比毒.气瘴气还可怕的东西,是要命的东西。
老大夫的话就像一道雷霆劈在李家,李兄跌坐在地上就开始哭,瘫坐在床头的父亲脸惨白,旁边刚会走路什么都不懂的弟弟妹妹被父兄的反应吓坏了,一下也哇哇哭起来,李父忙把两个小孩子搂在怀里,五大三粗的汉子也忍不住掉眼泪。
最后的希望没了,谁都知道,‘秽气’入体,就是等着迈进阎王殿了!
老大夫叹声气,摇着头往外走,李大丫反应过来,追上去跪地就拉着他衣角哭问还有没有什么办法。
弟弟妹妹还小,哥哥还没有娶妻,父亲年岁大了,今年上山打猎还伤了腿,家里不能没有母亲操持!
李大丫是个讨人喜欢的机灵孩子,小时候还被送去在老大夫身边做过两年药童,老大夫心里不忍,终于松口告诉她,黑茔山曾经是灵山,如今虽被秽气笼罩,但有些地方也许仍残留灵气,能生长出灵药,若能找到一株三百年以上的灵药,就能救她的母亲。
即使李大丫打小跟随父兄打猎,也是去周围其他小山布置陷阱抓点小鹿小獐子,从没去过黑茔山,她心中生出怯意,但想到在床上瘦成一把骨头的母亲,她咬了咬牙,哀求老大夫告诉她那些可能生长灵药的位置,在心里记牢了,天边刚一亮,她谁也没告诉,背着她的小藤篓就悄悄上了黑茔山。
爬在陡峭的山岩上,李大丫不断听见四周树丛耸动的悉索声,远处是不是传来不知是风声还是野兽的尖啸悚嚎,随着正午的阳光渐渐落下,整片山丛密林都像被笼罩进一团昏浊的浓雾中,李大丫脸色越来越白。
爬上山崖,李大丫听着那些悚风声,腿肚子发软,但她记得马上就到老大夫说的生长灵药的地方了,穿过树丛就是一片小山群,山群前面的潭边就有灵药,她一鼓作气往前冲,冲过斜枝错杂的树丛,果然看见一座墨绿色的小潭,她眼睛一亮,欢天喜地要跑过去,就听耳边一声兽吼,一头比老虎还大的灰黑鬃毛怪兽从旁边密林后跳出来。
“啊!”
李大丫尖叫一声,被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药篓也滚到一边,她恐惧地仰头看着那怪物,它足有一丈高,头颅簇拥着鬃毛,比长刀还大还尖厉的獠牙,浑身还散发着滚滚黑气,李大丫瞬间想到老人们传说的妖兽,眼中顿时浮现出绝望。
她要死在这儿了!她没拿到灵药,母亲可怎么办?家里可怎么办?
妖兽看见瘫坐在地的李大丫,铜铃大的兽瞳中充满食欲的贪婪,它咆哮一声,猛地向她扑来,李大丫大声惨叫,下意识闭上眼,但她没等来想象中的剧痛,反而听见一道轰然的巨响,伴随着充满嫌弃的童声:“什么鬼东西,臭死了。”
李大丫小心翼翼睁开眼,视野中是一片柔和的亮光,那头可怕的妖兽像座小山倒在地上,一颗发着光的拇指肚大的珠子悬在它头顶上蹿下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