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福荣已认命般低下了头,玉格却闲话般问道:“福盛是你的弟弟?”
“是。”
“你倒是个有担当的兄长,”玉格说完又问,“怎么你的弟弟已经娶了亲,即将生子,你这个做哥哥的反倒没有成亲?”
江福荣沉默了一会儿,道:“小的脸上有道疤,不好说亲。”
玉格直接略过了他的话,又问,“家里的钱只够办一门亲事?”
江福荣没有回话。
玉格也不需要他回话,接着道:“你脸上的伤是你爹打的?”
江福荣又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得回了一声是。
玉格已经差不多把前因后果串起来了,只是还有一点,“你们爹,这样对你们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什么时候起的这样的心?”
其实,按玉格所想,他们动手的最好时机应当是江大球答应他们来台州的时候,在路上,或者刚到台州之时,才是真正的悄无声息。
但偏偏,设计了这么一场大戏,反而弄巧成了拙。
江福荣大约知道了瞒不过,也不打算再隐瞒。
“福盛媳妇怀了身孕,大夫说,她要是日日担忧恐惧,怕是坐不好胎,他来了台州之后,刚开始还好,家里的银子够他用,他对小的娘也好了许多,小的和福盛在公司偷偷多带几个学徒,也能攒下些钱。”
“后来,他越赌越大,脾气也越来越坏,不仅打小的娘,还对福盛媳妇动上了手。”
“公司里头大虾的媳妇也怀了身孕,小的们是一个村的,常在一块说话,大虾想着好好攒银子送他儿子去读书,他说得很高兴,小的听得很羡慕,福盛也很羡慕,但是。”
“小的不想让福盛的孩子像小的和福盛小时候一样,所以小的才动了坏心思,小的有罪。”江福荣干脆的认了罪。
玉格明白他的但是,但是他们家里有江大球在,福盛的孩子就永远没办法像大虾的孩子一样被好好照顾起来,不说去读书,能少挨着打骂,能顺利的活下来都不易。
玉格轻叹了一声,孝字在这个时候,能生生的把人压死。
但孩子又何其无辜。
玉格看着江福荣,道:“你激将你爹买股票的事儿。”
江福荣错愕的抬头。
玉格面色不变的接着道:“虽然不是此次夷商勾结宗室试图盗取台州号秘密的关键,但到底因此事而起,罚你半年的工钱,你可有异议?”
江福荣愣愣的没有反应。
“嗯?”玉格又问了一遍。
江福荣回过神来,不敢置信的咽了口口水,连忙摇头道:“没有异议,没有异议。”
“嗯,”玉格淡淡应了一声,“下去吧。”
“是!”江福荣喜出望外的重重的应了一声,又重重的磕了个响头,“多谢大人!”
看着江福荣退了出去,玉格提起笔,又好一会儿落不下笔。
为了孩子……
她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六姐儿的孩子,二十二阿哥。
那孩子今年虚岁也有三岁了,明年他便要到御书房读书,她便有机会见着他了。
孩子,是希望吗?
第250章 、知心话
是夜,玉格一个人带着大铁到了玉环楼。
这个时节,螃蟹已经开始上了,虽然离螃蟹最肥美的季节还有一段时日,但台州最热闹繁华的玉环楼早已摆开了架势。
因为有一味玉大人最爱的香辣虾、蒜蓉虾、蒜蓉粉丝扇贝、烤生蚝、烤鱿鱼等等,一个小小的碳火摊子,简直无所不烤,香气能飘出好几里地去,再配点小酒和盐水花生,这日子,快活得神仙也不换。
慢慢的生意越来越好,客人越来越多,诸多烧烤摊子也不单单只卖烧烤了,什么蒸啊炒啊的菜也会做,菜品多了,生意也越热闹红火,做这个买卖的人也就越发的多了起来。
百货大楼两旁的连廊,皆有一半被人占了去做烧烤生意,剩下一半由于挨着的都是诸如摘星酒楼这样的贵人贵地,他们不敢造次,所以才空了出来。
但只一半连廊,也是夜晚的上等座位,夜风习习,上可观繁星点点,远可眺望无际的大海,往下,居高临下看众生百态,也足够文人骚客们吟上几句好诗。
而下面的玉环楼中心广场,也早已支起了一个个摊子,由于实在摆得太密,乍一眼很难分辨那些桌子凳子是属于哪一家的,只有真正走进里头,才能凭借一条条留得略宽的过道分辨出各家。
虽然在楼底,但其实环境并不比连廊上差多少,玉环楼此处本来高空就禁止扔物,广场上也有专人打扫,如今因着海鲜烧烤的兴起,更是把马车牛车骡车什么的通通都禁了,只许人力车进出,所以街上没有什么脏污,也没有什么难闻的味道。
玉格牵着绳子领着大铁,径直往广场的一家靠边缘的烧烤摊子走去,倒不是和摊主相熟,上回她同四姐儿五姐儿一道,也是去的连廊上头,只是这回带着大铁就不便登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