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魔修将人放在程久脚下时,他并没能认出这是他的师尊。
那人被粗暴地扔到地上,不堪重负地吐了一口血,接着就气息奄奄地倒了下去。
程久没在意,淡淡地看了一眼,心想,不知魔君要怎样考验他。
程久是个卧底。
他来魔道已有整整十年。这十年里他殚精竭虑,不择手段,忍下了诸多常人所不能忍的折磨,总算是叫他走到了这一步。
半年前,在和仙道的交锋中,魔宫不幸折损了一名圣子,要重新选拔一位替补上去。
而程久,就是最有希望成为那名新圣子的人。
圣子是魔宫真正的核心,地位仅次于一手遮天的魔君。更重要的是,只有成为圣子,程久才能接触到那个魔道最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那,正是他的使命。
他击败了所有的竞争者,在今天迎来了最后一道考验。
想必,他脚边的这个男人,就是他今天考验的内容了。
程久垂下眼睛,余光里能瞥到那男人狼狈的侧脸。
不用魔君说,单从那散溢的微弱却纯净的灵气,他便知道这应该是哪个仙道同仁。
一会儿要辛苦这位同仁了,他漠然地想,心里一片平静。
这十年的深渊生涯过去,一个人的惨状已无法在他心头激起什么同情的涟漪了。
然后他就听到魔君含笑说:“我听闻仙道最是尊师重道,你既为我魔道中人,便应当反其道而行之。”
程久一时间没有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看了魔君一眼。
魔君心情似乎很不错,大笑着解释道:
“哦,忘了说了。”他轻慢地在那男人身上踢了一脚,把那男人踢得翻过身来,“这位,便是玉霄宫的那位大名鼎鼎的霜迟仙君,也就是你的师尊。”
“十九认不出来么?”
十九是程久在魔宫的代号。
程久脑子里嗡地一响,冰封多年的心突然就裂开了一条缝。
他难以置信地低眼看他脚边那个虚弱的男人。明明是从未见过的,陌生的脸,怎么可能是他的师尊?
侍立在魔君身边的十一适时道:“十九想必不知道,这些道貌岸然之徒自诩名门正派,实则比我们这些邪魔外道还要狡诈。你这个师尊,也不知藏着什么不能见人的秘密,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这次为了给十九你一个惊喜,咱们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程久冷静下来,道:“请君上示下。”
他已有些相信,这是他的师尊。毕竟,魔君没道理骗他。
他面上不动声色,眼角余光已把男人打量了一遍,暗想,那魔君这是要他弑师?
但紧接着,他就发现了异样。他的师尊仅着一身带着血污的中衣,一滩烂泥般倒在地上,雪白的衣裳上是大团大团的血迹,分明是失血过多的样子,脸色却反常的潮红,呼吸紊乱而急促——赫然是被下了情毒!
程久瞬间明白了魔君的意思:他竟然是要他去侮辱他的师尊!
他的心里一下子掀起了滔天巨浪,多年来第一次,冷硬如铁的心产生了破绽。
其实这么多年里,他也做了不少恶事。一颗心早已麻木,便是现在魔君指着一个才出生的婴儿让他杀,他也未必下不了手。为了那个目标,他情愿将自己变成一个恶鬼,没什么坏事是他做不了的。
——但是,这里面绝对不包括对师尊不敬。
师尊不仅仅是传道授业解惑的恩师,更是他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的一盏明灯,是他变成恶鬼后的底线。
程久敬他爱他,视他如父如兄。
这十年里,他遇到了数不胜数的困境,但只要想到千里之外的玉华宫,还有师尊在等着他的好消息,还有师尊与他共守同一个秘密,他就瞬间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
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师尊已为了他的选择,付出了那么多,他又岂能辜负师尊的期望?
他的身边净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常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程久时常会觉得自己也要被吞噬了,也只有在想到师尊的时候,心里才会升起些许温情和孺慕。只有在想到师尊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人,而不是麻木不仁的鬼。
他知道这就是魔君对他的最后考验,只要过了这一关,他就能更进一步。多年谋划的目标近在咫尺,理智告诉他,他不该犹豫,不该让多年心血白费。但是……
——那可是师尊。
他可以对不起天下人,但怎么,怎么能对师尊不敬?!
倘若他今天真的这么做了,突破了自己的底线,那他作为人的最后一点光明也将被吞噬干净。
——他不能,不能这么做。
程久暗暗握紧了拳头,顷刻之间便下定了决心,即便是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即便会引起魔君的怀疑,即便今天会死在这里,他也绝对,绝对不能玷污自己的师尊。
但紧接着,他又听到魔君笑着说:“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