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错东西啦?”纪盈愣了愣,心下慌张,却一副不当真的模样去拿。
陈怀顺势举高,她踮起脚拿,咬着牙说“给我”。
“拿了就要撕。”他叹气道。
“陈怀!”她鼻尖一酸,大喊了一声后去扒他的手臂,急得没有章法,指甲在他手腕上划出血痕。
周遭盔甲抖动的清脆声响起时,纪盈迷惘看着闯进来的一队甲士。
知府在门前犹豫了两下,挥了挥手,自己先踏进了门,被绑缚看押着的席连跟在他身后。
看着府中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知府点点头:“看来是都知道了。因私自开矿私卖一事,现押送陈将军回京受审。”
陈怀也点头,而后当着众人的面将休书交到纪盈手上:“休书,拿好。官府那儿,我也去告知了。”
知府正使眼色叫人上去,就听到了“啪”的一声。
上前的甲士愣了愣,看着纪盈打了陈怀一掌后都不敢轻易动作。
她捏着休书的手微抖,陈怀转头见她双眼噙泪,她脸色苍白冷笑:“你凭什么休我?我是荆国公之女,我姐姐是宸王妃,我出身世代簪缨之家,你算什么微贱东西?做了两年将军就忘了你趴在地上求饶的时候了?你敢休我让我下堂!”
她骂的声嘶力竭,整个人浸在寒风里一般颤抖。
陈怀垂眸看了一眼她攥在手心的休书,又看向她快要含不住泪的眼,倏忽一笑:“所以往后,你大有前程可找。”
“自不比你直接进牢门。”
喜雁这时才从门前跑进来,看纪盈又要动手,赶紧拉住她劝:“姑娘,姑娘你冷静些。”
甲士见状尴尬地上前来扣住陈怀的手,陈怀被押着走到门前时,身后纪盈哑声斥道:“在那儿等什么?收拾行囊,回京城!”
喜雁呆了呆,小声应“是”。
刚才那些发怒的话,半真半假,她是真的生气。
或许在气他什么都不说就做这样的决断,或许在气他在这种时候只想着推开她,从未问过她什么。
但她实在太大胆了,这世上少有她真的害怕的东西。若真的说了,她宁死也回留下来的。
这却不是他想看到的。
不到傍晚喜雁就找好了回京城的马车,纪盈已经空无一人的门口面无表情道:“这么远的路,倒安排得快。”
“卖马车的说,将军早买好了。”喜雁抱着行李坐到纪盈身边。
这些天纪盈纠缠在那从前的间谍身上,不知道城内发生了什么。
半日下来她才问清楚,本来只是铜村一处的事,但这段日子里他已经派人将沂川府内已知的所有私矿查了一遍。
到这个地步,他会牵连出的人就太多了。
一本假帐子就递了上去,看起来像是朝中早得到风声的几个世家做的手脚,铜村的事先栽给了陈怀。
只要他收手,不要再查下去,否则他们就会拉他一起下水。
“他怎么肯收手,”纪盈拿着一根狗尾巴草,蘸水在地上写着字,“每年私矿上死的人多如牛毛,拿不到一分一毫的赔偿。且矿洞出了事往往一埋了事,不管里头有没有人,用人命遮掩那点钱财上的事。”
这些在查铜村时就已十分清楚。
快到关城门的时辰了。
城门口,纪盈坐在马车里,听到牢笼车碾过的声音,闭上眸。
本以为忍得住,还是耐不住在最后一刻掀开帘子,见到被押送的背影。
她垂眸想要放下帘子时,余光里却闪过一道黑影。
黑影见到陈怀被押送走后,也转身进了暗巷。
巷子里杂乱的地方被他翻找出自己的行囊,正背上,身后却传来声音。
“你一直没走,等着看他的下场是吗?”
黑影怔楞转身,纪盈站在巷子口。
一道坐在茶馆里饮茶时,黑影还显得坐不住。
他全身都裹在黑袍子里,举茶杯时露出烧伤的手背,纪盈窥了一眼。
“他都不知道会死会活了,你跟他的私怨也了结了。”纪盈轻声说。
“你想问什么?”
“我哥怎么死的?”
黑影将黑袍裹得更紧。
“我可以给你金子让你安生过日子。”
“你倒直白。”
纪盈也是这段日子才发现钱可以这么好使,这世上人缺仁缺义,还是最缺钱的。
黑影手握拳扣在桌上,抬眼望着夕阳余晖,干涸的嘴唇动了动。
“没有什么阴谋。当年我随纪将军退守安全的城池后,接了督军一道令,督军令他向前去守觅阳城。”
那就是她哥死去的地方。
“其实可以不去的,那地方并不重要,且来来回回,两三个月都要易主四五次。不去最多就是受罚和贬斥。督军本来也没指望他会去,只是想借机等战后,少分他一些功劳。这是传令的人,不忍心看将军徒劳,便透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