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归不寻的指尖一下又一下敲击床沿,身侧熟睡之人却不见丝毫醒过来的意思。
他忽然察觉到事态有些不对劲,握住寄望舒的手腕, 以魔息探过她的脉络。
脉象紊乱, 灵流涌动, 寄望舒的意识正在被不明源头影响, 封锁在梦境之中。
“不用探了。”瓷仙沙哑沧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有如沉寂千年的朽木般空洞,“她被九层莲峰的淤火影响, 单凭你的魔息是无法将她从梦境中带回来的。”
“只有仙山凤凰一族的至纯灵息才能化解梦境, 否则做再多都是徒劳, 只会让她愈陷愈深。”
瓷仙眸色深沉, 语气严肃沉重,说话之时双眼一刻都不曾从睡熟的狐狸身上挪开。
归不寻头也不抬道:“本座可以,你只需要告诉我该怎么做。”
瓷仙将信将疑地投去目光, 飞速上下打量一番面前的魔界至尊, 怀疑他是不是在胡说八道。
魔界只会挑选至纯的魔族血脉来继任魔尊——尽管自从初代魔尊上位之后, 继位的事情便轮不到旁人来便能不带旁人来插手了。
而归不寻先前使用魔息为寄望舒愈疗之时, 他恰巧路过房间门口瞟过一眼。那种至纯至黑的魔息, 乃是绝佳无二的精中之精,除了魔界至尊能够淬炼而得, 恐怕再无人能够使出。
体内分明就是威力显赫的至纯魔息, 归不寻却在此刻言说, 他能寻来至纯灵息,这怎么可能?
现在去把他妈找来也不太现实啊。
除非他体内能同时存在两种息流,而且还是两种互相排斥的息流。
简直是扯淡。
尽管瓷仙把情况分析的头头是道,可归不寻面上的笃定之色还是让他忍不住相信那人是有办法的。
反正横竖都对自己造不成什么影响,说便说了,剩下的都是那小子自己的事。
“这条小狐狸是被困在梦魇中,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也就无法从中逃脱。办法也很简单,只需要拥有至纯灵息之人,将自身渡入她的梦魇中,”瓷仙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盏香炉摆在桌面上,“在这柱香燃尽之前,让她意识到梦境的存在即可。”
归不寻:“可还有其他?”
瓷仙捋捋白胡:“不可直言任何有关真实的话语,譬如‘梦境是假象’、‘你快醒醒’这些。一旦如此,梦魇会迅速吞噬她的所有意识,并且把梦境封死,再想醒来,可就难咯。”
“好,等我进去,你便焚香。”归不寻低低应下,长睫低垂,掩去眸色,双手连续动作,眼看即将要使用息流。
“不可!”瓷仙吓了一大跳,急忙伸手去阻拦,他还当归不寻能依仗着白凤凰之力,当即传唤来个仙山之人施术,谁知这小子竟然二话不说自己动起手来了!
这怎么行?!魔息一旦沾染梦魇,那可是要比封锁梦境还要来的厉害百倍啊!
苍老干枯的手倏地停留在魔尊手边一寸之处,瓷仙呆愣在原地,墨瞳之中赫然倒映着一束强烈的湛蓝色光焰,正在源源不断地注入寄望舒体中,随之缓缓将施术之人的周身包裹。
他眼瞧着归不寻的身形一点一点淡去,随着强大灵息一同进入白狐狸体内,呆若木鸡地依仗着本能,手忙脚乱将香炉点燃,嘴上结结巴巴道:“你、你竟然真的……能容纳两股息流?!”
他方才只是随口一句玩笑般的念头,谁知竟真的让他遇上了双息合一之人!
魔灵双息几乎是不容水火的存在,只要两股力量在体内相遇,必有一场恶战,直至一方陨灭才肯罢休。而当此时,承受两股息流之人也早已凶多吉少,奄奄一息了。
不曾想,归不寻竟然能将父母之息全然承下,甚至还能让两股息流在体内同时保持最纯净的状态,互相不受影响,这简直是世间奇闻!
归不寻的身形逐渐消散,最终化成星星点点的细碎蓝光进入寄望舒的梦魇之中。
瓷仙静静望着那最后一片零碎消逝,这才喘了一口大气。
他默默望了一眼青烟袅袅燃起的香炉,又回味一遍方才那股至强至纯的灵息,沉默良久,才看向窗外远方,那儿大概是楼弃此刻所处的方向。
瓷仙犹如恍然大悟,片刻之后微微叹息:“原来这就是你的计划吗?真是造孽啊……”
他像是忽然又想起什么,猛地一拍脑袋,懊悔道:“我这脑子!忘了跟他说一炷香大约是梦中七日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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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魂幽谷阴暗的缭雾退散,霞光初现,染红了半边天,连带着那群白狐的绒毛都变得姹紫嫣红。
狐群悠然自得依偎在一条巨尾旁,幼狐调皮,一身的力气像是使不完似的,三五成群的打闹着;成狐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安安静静地端坐于原地舔舐着自己的毛发。
寄望舒双手撑在身侧,悠哉悠哉地荡着脚,眉目舒展地瞧着巨尾之下的绒白团子们玩闹嬉戏。
天边的赤色逐渐淡了下去,明月悄悄从另一侧攀上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