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晃眼就过去了,好像所有事情都渐渐回到了正轨。
白尹的离开其实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么残酷,即便失去了谁,依旧每天照常运转。
而活着的人,哪怕再如何痛不欲生,依然得坚强地活下去。
连同已经不在的人的那份一起,努力地过着每一天。
唐慕华仍旧是法律界里那位令人景仰的律师,打赢的诉讼案数不胜数。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再不随便接案子。
随着许多相似的案件层层堆叠,很多人发现他只经手弱势族群的官司,尤其是家暴案件更是义不容辞。
每每下了法庭,他也从不逗留,总是匆匆地离开。
没有人知道他如此匆忙离去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有陈可知道,他是为了赶去白尹的墓园。
唐慕华每打赢一个官司,就会去探望白尹,日復一日,如此过了几十年。
陈可到现在还是没能知道,白尹的死因到底是什么,只知道一夕之间,唐慕华整个人都变了。
他变得更沉默寡言,也再不会像从前那般露出笑容。
陈可站在不远处,望着跪在墓碑前面的男人,他发现自己压根儿想不起来上一次看到唐慕华的笑容是什么时候。
今天是白尹的忌日,是她最喜欢的冬天。
这几天天气不太好,天空一片灰濛濛的,已经许久不见阳光了,还连连下了几天的雪。
此刻墓园里被一片雪白覆盖,四周高大的树木没了绿肥红瘦的点缀,拂去了那些华而不实的外貌,显露出最真实的样子,屹立在朔风之中。
其实,无论生前再如何风光的人,一生的荣耀富贵,都如这些树叶一般,尘归尘,土归土。
陈可本来是不放心唐慕华一个人,所以才跟着过来的,可看着唐慕华萧瑟的背影,还有颤抖不已的肩膀,他叹了口气,打算暂时离开这里,把这个空间留给唐慕华一个人。
却不成想他一个回身,一个一身深色高定西装的男人夹带着不凡的气场,从他身侧擦肩而过。
男人的脸上顶着一副墨镜,看不清他的容顏。但从他稜角分明的下顎,墨镜下的硬挺五官,挺拔的身躯垄罩着高深莫测的气势,陈可一眼就明白,这长相不凡男人定不是个普通人物。
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没有经验的菜鸟律师了,这些年在事务所里,多多少少见过不少大人物,这男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身分不简单。
陈可顺着他走去的方向看过去,发现他竟也停在白尹的墓碑前,而且看这势头,跟唐慕华好像还有些交情。
陈可没有多想,只是摇摇头,便走出了墓园。
来人正是陆易,像是完全没看到唐慕华这么大一个人跪在这儿似的,他逕自拿下了墨镜,就这么站在白尹的墓碑前一言不发,一双狭长的眼眸里承载了许多让人看不明的情绪。
他艰难地扯动着嘴角,压下心中的酸涩与痛楚,轻声道:「我来看你了,白。」那声音微弱的像是呢喃,「最近,过得可还好?」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无声吹过的寒风。
陆易习以为常地垂下眼眸,唇角微扬的弧度染上了些许苦涩,他小声地叨叨絮絮了一些家常,话多的像是要说上三天三夜似的。
要是被他的下属看到这一幕,可能都要怀疑陆爷是不是被什么妖魔鬼怪上了身。毕竟只要是跟在陆易身边做事的人都知道,那男人就是个不苟言笑、一语千金的人,风格狠劲,行事果断,性格冷酷,冰冷得不近人情。
哪是像现在这样温声地说着家里长短,那眼神温柔得像是要溢出水似的。
但话总会有说完的时候,陆易讲到最后,眼眶终究还是带上了湿润,「……我很想你,你知道吗?」他的语气顿了下,又自说自话地继续道:「你一定不知道,无情的小混蛋,就连一个晚上的时间,都不愿意到我的梦里来看看我。」
陆易忍下了鼻尖的酸意与想要落泪的衝动,因为他不想在唐慕华这傢伙面前,哭得像个孩子,更不想在白尹面前哭得不成人样,那样的话,她会因为牵掛而放不下人间的红尘往事吧……
「我走了。」陆易握紧拳头,哽咽地说:「保重,我的白。」
语毕,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墓碑擦了下眼角,然后又微微侧过头去,看了眼那依旧跪在那儿的男人,他抿着唇不发一语地离开了。
看唐慕华憔悴的样子,陆易就知道这些年,对方过得并不好。
可那又怎么样呢?他永远也不会原谅唐慕华,也就只有白尹那个又笨又心软的女人……
陆易自嘲地笑了笑,不愿再去多想,因为再想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你放心,十几年都这么过来了,我不会做傻事的。」陆易仰望着灰茫茫的天空。「会如你所愿的,坚强下去。」
毕竟,他还得守着s,不是吗?
因为那里是他与她最后的唯一有联系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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