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很抱歉,朝仓同学”
“你·再·多·说一次抱歉——我就挂电话。”
一大早就被某个人毫无自觉的电话给吵醒,本就心情极差,对方还在电话里不停道歉,仿佛就像什么都市传说里的鬼怪一般,朝仓心情恶劣极了。他几乎是想立即挂上电话再继续睡觉,可名濑却仍然视他的恶劣口气于无物,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真的很抱歉啊、我又说道歉了,对不起朝仓同学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的——”
白痴啊。朝仓果断地挂了电话,可立即手机就再一次地响了起来。即使朝仓按挂几次,那家伙依旧不依不饶地打过来,手机在他手中不知疲倦地震个不停,百般无奈之下,朝仓不得不接了电话。
为了避免毫无意义的对话,朝仓先发制人:“行了,你一大早打电话过来究竟有什么废话要说?”
“朝仓同学,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了。”名濑低声说道,“一想到这种重要的日子我不能陪在你身边,我就觉得很抱歉。”
“烦死了,”即使知道名濑看不到,朝仓依旧翻了个白眼,“这种小事没必要烦我。以及,所谓的新年对我而言不存在任何意义,你没必要为此纠结。有你没你都一样。行了,我挂了。”
他是搞不懂像名濑这些有钱人对于节日的执着了——就像前不久的圣诞节对方执意要带他去迪士尼,好了,虽然那天玩得还挺高兴,可他还是搞不懂为什么人类总是擅自套上虚构的故事,将某一天规定成为特殊的日子。
在朝仓的记忆中,他从来没有庆祝节日的记忆。什么三五七节,对他而言就是看着街上的孩子穿得漂漂亮亮手里拿着昂贵玩具,而他什么也没有,平常而普通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一月一日对他而言也是一样,并不会因为周遭的人都在热热闹闹地庆祝,就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
我行我素、仿佛与世界隔着一层透明薄膜这一点,朝仓这辈子都不会改了。
他任性地挂了名濑的电话,以防他再打过来,还直接选择了关机。名濑不在意话费,可他完全无法接受对方明明人在国外,还非要千里迢迢地打国际长途回来,就为了说一些废话。
夏威夷啊
这个地方就像北海道一样,是他永远都不会去、也去不了的地方。这就是他与名濑最大的差别所在吧?本来,他们两个人也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里,就像是两条永远不会相交、明明直直前行就好的铁轨。
过了明天,他就是十八岁了。再过四个月,迎来樱花季节的同时,他也就不再是高中生,而是一名普通的社会人了。虽然如此,可朝仓还是没想好自己将来的进路。
名濑上个月才跟他说起已经决定要申考本地的私立大学。那家伙其实可以上京,考更好一些的大学院吧,可却选择了本地的学校——虽然那也并不很差,但相对来说,朝仓总觉得他是为了自己才放弃了些什么——不是他自恋,而是名濑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因为想和朝仓同学一直在一起,所以做出了这个决定。
这让他浑身上下都感到不自在,仿佛亏欠了名濑一般。这种心态导致他这一个月以来对待名濑的态度都不如之前自然,别别扭扭,不太想和他接触似的。
他知道名濑对此很是在意,也知道名濑原本打算在新年假里拉着他一起出行什么的,絮絮叨叨地在写满了出行计划。可到了临行的前几天,名濑突然一脸歉意地跟他说家里临时决定要出国度年假,他没办法陪他一起过年了。
那家伙失落的神情比电视里演出来的还要夸张,瘪着嘴似乎马上就要哭起来,朝仓看得简直头皮发麻,当即决定把人按住狠狠地干上一场——比起因为这种理由莫名其妙的大哭,他还是更能接受名濑在床上发出的哭泣求饶声一些。
过年,新年,今年的最后一天——那又如何呢?
名濑,你可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作多情啊。别以为你对我很重要,明明、明明就只是个擅自贴上来的笨蛋罢了。明明、明明只有我才能决定你的是去是留可恶的家伙。
朝仓一点都不想承认他因为名濑的离开而感到不爽了。
起床吃饭——便利店新出的日清新杯面,难吃得堪比名濑那家伙第一次尝试的手作料理。
给家里来场大扫除——可恶,他做完了才想起来今天并不是垃圾回收日。
到游戏厅里消磨时间——游戏币统统输光,不仅毫无开心感反而憋了一肚子火。
仿佛全世界都在与自己作对一般,朝仓从乌烟瘴气的游戏厅里走出来,心情已经是低落到了极点。他恶狠狠地嚼着嘴里的口香糖,用力得似乎咬的不只是那块无辜的软糖,还有全部让他心情不好的人和事。
糟透了,这种新年的最后一天实在是糟透了。
朝仓猛地站定,驻足在人来人往的商店街道上,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被那个女人抛弃之后,他就没有了家人;在他从有严重暴力行为的养父家逃离之后,他就更没有值得被称为「家」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