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两个字时,有一瞬间我感觉怪异极了。
撑起身去看戏子,他却已从魇中挣脱,身躯在我的胸膛上偎得更紧,呼吸变得平稳起来。我对着苍白的月光端详他不着粉黛的素脸,又想起今日在小树林里遇上的那个蓝衣的潘金莲,眉头渐渐紧了起来。
清早,我对睡眼朦胧的戏子道:“戏子,你的十三咳是凤喜儿教的罢?”
戏子一愣,神色变得不自然起来,裸露的上身与我分开,双手绞着身下的被褥道:“为何要提起他”
自从豫西那年我在梦中开窍,记起自己有个名为凤喜儿的故人后,戏子便很害怕我提起他,也常常是十分痛苦的神态;因为怜惜他的过往,我便也鲜少开口去问,可这次却是不得不问了。戏子瞧见我凝重的神色,许是怕我生气,便敛下那紧张的神色,低头道:“是。”
我见他上身裸露在外,有些怕他着凉,便面色平静地将他揽入怀里,披上衣裳道:“那他饰潘金莲的时候,身上穿的可是蓝衣?”
戏子吃惊地看着我,随即困惑地道:“是。”见我紧蹙着眉头默然不语,他便轻声问:“学程,到底出什么事了?凤喜儿他”
“无事,吓到你了。”我伸指抚平自己的眉头,朝他展颜笑笑,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记,又抱着他埋进温暖的被褥里,对这个温软的丽人道,“时候还早,再歇息会儿罢。”
那双漂亮的眸子一眨,原先的惺忪便被清明所取代,背过身去嘟囔道:“不想睡。”
我了然地凑上去,寻得那软腻的耳垂便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掌心也绕到了他小腹上已有些湿腻的部位,哑声道:“不想睡,那是想做些别的?”
我的手就像一把火,轻而易举地点燃了他的全身。他回过头来激烈地吻着我,柔软的舌像是要将我吞吃下腹似的在唇瓣间游弋,那燃起的热情让我有些承受不住;扬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臀,翻到他身上便寻得那销魂的热地深入了进去。
我想戏子对我的索取应是极为乐意以及欣喜的。
我们在一起已经有些年头,不再年轻的他时常因时间的流逝而感到惶恐,可我始终没有因为厌倦他的身体而厌倦他,甚至也以同样的热忱来回报他,这让他感到莫大的满足与愉悦,也相信了我是真的爱他。
今日没有早课,我便陪他一起在床上耗到了午时,直到日头已有些偏西才与他吻别,神清气爽地夹着书本到了学校。昨日的种种怪异,我已懒得再去想它,只当那是我和学生们一起做的诡梦,实在没必要去深究到底;我的戏子还在身边伴着我,两人虽不能出这南京城,日子却也还算过得和煦。
我来到校门前时,隐约看到存放书籍的六角楼下站着一群形貌陌生的人,依打扮来看,不像是本地人;待为首的那个回过头,对众人用日语低声嘟囔了几句后,我的心倏然提了起来。
略微迟疑了一会儿,我的嘴角便扬起一抹惯有的假笑,拄着拐过去,摘下帽子与他们攀谈起来。混在他们中间的洋人特使告诉我,为首的那人是带着学术旅行队来研究调查的日本特派员佐佐木亮,想来这个天主教出资建立的混合学校听几天课程,希望我能酌情为他们安排。
在我心中实是很不情愿的;可我也知道这事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因为他们腰间的枪支都明晃晃地挂着,好似在向我昭示着权威一般。我的目光扫过这些贼眉鼠眼的日本人,忽然在其中发现个娇小的身影。
那人站在一丛芭蕉叶后,正出神地凝视着我,见我看他便抿起嘴微笑起来,精致年轻的五官流露出几丝久经风月的媚态。我也不知是怎的,脑中忽然有根弦挑动了一下,竟指着他失声道:“凤喜儿?!”
洋特使顺着我惊愕的目光看去,便礼貌地介绍道:“这位是京剧兰派的小凤梨仙先生,今次也是随行来听课的。”
一个戏子,来听什么课?
我盯着眼前那张年轻的脸,怎么都觉得不可置信。凤喜儿早已死去多年,就算尚在人世也是颇有些年纪了,可这小凤梨仙竟和我记忆中妖艳的凤喜儿别无二致。见我神色莫名,小凤梨仙忽然吃吃一笑:“陆先生怎知道我小名唤作喜儿?”
这笑声在午后的微风中,听起来很是清脆;可听在我耳里,却又是一番诡异的意味了。
那日本的特派员咳了一声,小凤梨仙便不再搭理我,上前轻柔地挽着他,和面前赶来的副校长去参观校园。
我掏出口袋里的怀表看了看时间,又抬眼望一望远处的古钟楼,将略歪的帽扶好时,面上已恢复了平淡的神情。钟楼敲响的时候,学生们纷纷抱着书走出来,见到我便微笑行礼,只以为这呆立的人是在思索人生;只有从八角楼里孤零零走出来的杜君英发现了我的异常,走过来试探地道:“校长先生?”
察觉到自己在学生面前的失态,我有些尴尬地朝她笑笑,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书上,问道:“去找了些书看?”
“只是一些普通诗集。”杜君英将手中诗集精美的封面展示给我看,略有遗憾地叹气道,“这些诗读起来是极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