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途中,张贺影子一般远远近近的跟着,而沅九又期期艾艾的哭倒在香草的怀里头,母亲病重六哥有意撑起一家之主的位置,本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成体统的傻妹子,可是碍于护着她的人一个两个,只好将嘴里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一进了家门,朱温万已经皱着眉眼立在了院子里。短短几日不见,人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玩伴,可是眉眼却缭绕着一抹愁云,整个人看着像陡峭山涧的一颗立松更加陡峭起来。
见到沅九哭着回来了,眉头稍微动了一下,随后星眸一闪又暗淡了下去。
屋里头孔岩和两个朱温万找来的老大夫,已经面面相觑的给徐氏把过了脉搏,头上的伤处已经被先行而来的孔岩处理得当,至于老妇人的高烧不退以及昏迷不醒,不用多说也是伤口感染的并发症罢了。
三个人一合计,开了一副万全的方子送了出来,朱温万马上捏着这方子出了院子,之后又叫小厮火速快马加鞭的去药房里抓药。
这边儿孔岩已经给徐氏施了银针,暂时让温度降下去了一点。无奈徐氏年岁已高,而且长年劳作身体已经落下不少体弱的毛病,并没有回过神来。
沅九哭啼啼的抱着母亲的胳膊摇晃,眼睛里的眼泪存不住,打湿了衣襟,呜呜的求着:“娘,九儿来了,你醒醒啊,九,九儿来了呜呜。”
老六老七在一旁垂头丧气的站着,眼圈发红。
朱温万再进屋子的时候,只隔着一门听见沅九哭得撕心裂肺的,如月的目光也惨白惨白的,由着两个老大夫在他跟前说着徐氏元气已衰,只怕是人年老多病,这番跌倒怕是难过这关。
朱温万挥了挥手,张嘴只觉得口干舌燥,眸子落在寝屋里虚掩着的门上,嘴角抿着成了一条尖锐的直线。说不清楚心里想的什么。
张兰倒是很快擦干了眼泪,很有眼色的走到跟前儿替他斟茶,一面将昨日与众人说过的话术又念了一遍。
家里头的阿黄是如何发疯伤人,徐氏听闻沅九在县城里头的荒唐事又是怎么晕厥摔倒,伤了头的。
朱温万还是那样知书达理的端坐在厅里的凳子上,没抬头,也没接茶。人做了官后,浑身更是透漏着一种秉正的威严气儿,甚至有些威慑的张兰手腕有些抖起来。
她掩饰着将茶水灌进自己嘴里头,心里安慰着自己就算对方发现了又怎么样,她还不是为了帮他将沅九送进门,这世间绝对没有过河拆桥的道理。
要不是她将手里的那些钱财分了小半买了珠宝送给柳府那丫头,怎么能抓住那厮上京大好的时机呢?
还不都是为了他。
朱温万垂首还未说话,那名叫孔岩的大夫就凑了过来,他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张兰,显然是听到了她刚刚的那套说辞,于是冲着县令大人行了个礼,随后道:“大人,草民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温万知道这人是柳烈派来的,但也没有过多苛责,温声道:“孔大夫请讲。”
孔岩搔了搔头,垂首道:“这徐氏头上的伤,可不像是自行跌倒的模样。”
他话一出口,朱温万和张兰心里均是一跳,朱温万本来还算淡然的一张玉面上,此刻崩起一丝凛冽,他眼睛盯着张兰,但是话确是同孔岩讲的:“这话如何道来?”
孔岩丝毫没发觉后背张兰想将他生吞活剥了的眼神,只是从医术上提出自己的见解罢了,“大人有所不知,如若人晕厥后自行摔倒,大部分情况会摔伤颧骨脸颊等处,甚至是胳膊等自然着力点。但是这位老妇人确是摔伤了后脑,明显是在不设防的情况下,被人推行而至”
他话还没讲完,张兰一个猛子扎过来,直接用粗糙的双臂将他的脖子勒住,一面捂着他的嘴一面大叫:“你这天杀的混球!竟然满嘴胡说八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沅九那姘头派来诬陷我的,我叫你再胡言乱语!”
孔岩这辈子本就专心研究医术,足不出户,所以即便是个成年男子但是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很是柔弱,而且这不设防的被张兰这个长年暴晒劳作的壮妇一拉扯,差点被她将脖子扭断了。
哎哎呀呀的叫着,竟然不是她的对手。
里头的老六老七马上从徐氏的病床前鱼贯而出,看到自己的媳妇,嫂子让一个男子“欺负”了,马上上来拉偏架。
孔岩嘴上挨了两下,很快吐出一颗带血的槽牙,竟然是痛的说不出话来。
张兰见状,干脆直接扑坐在地上先发制人的干嚎着:“哎呀青天白日的真是冤枉好人啦!我娘明明是因为老小出门干那腌臜事儿病倒的,却指示了个无赖反咬我一口啊!哎呦我可活不长了啊!求县令大人给我做主啊!”
老六心疼媳妇,连忙从地上将媳妇拽了起来。
朱温万一双圆月似的目光,影影绰绰的看着干打雷不下雨的张兰,已然明白了这里头的门道,慢慢咬紧了双腮。
千不该万不该,将希望寄托在这恶人身上,没成想竟然生出这样的飞来横祸。
他面色不善的冲着外头的衙役吼道:“来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