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与帝再转身,见贤妃似是自己也颇为惊措,征愣愣地直盯自己那只抓着袖摆子的手,衡与帝也垂眸瞥他,温声问:”──怎麽了?”
“喔,没─没有,臣妾一时、一时冒失了”贤妃忙忙放开手中的袖摆子,捏着指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但看那对柔润水漾的杏眼,衡与帝想起了白日那人生首次经历的半个下午时光。他在锺麟宫看贤妃同他两个儿子玩耍,三人如出一辙的眼睛,好似一只大狸猫带着两只小狸猫般生动可爱;再观贤妃因张慌而显出青涩不过的模样,思及他今年不过十八,正与他当初刚离老家时一般的年岁大而已。
打断的惆怅似乎重新接续,衡与帝想到他当时被从老家迎入宫时的苦楚与寂寥,连累阿岳终其一生只能与他待在这世上最宽阔亦是最狭隘的地方。衡与帝陡然惊觉,想来在大贤妃死後被他点入宫的小贤妃不也是如此?看贤妃不是一次两次去烦扰阿岳讨新鲜玩意,仅管养了两个小皇子,也是毫无精彩漫漫度日。
衡与帝蓦然顿生难以言说的情绪,他又坐回贤妃身边:”贤妃有什麽事想同朕说?”
“是臣妾冒犯了!”贤妃光顾摇头晃手,仓慌得不知所云。
衡与帝”啪”一声击拍贤妃後背,略加重的语气再道:”贤妃有什麽事想同朕说?”
“没有─我──臣妾没有!”贤妃两眼大瞠得衡与帝都想伸手去接杏核仁了。
衡与帝轻快一笑:”眼睛睁这麽大做什?朕还不知道你眼睛大吗?两个皇儿倒是──。”正说着,霎顷衡与帝脑里似乎飞快窜过闪烁灵绪,他忽转口问:”朕问问你!”
“是!”贤妃惊诧,乖乖坐正了姿势注视衡与帝。
“灵帝二十四年,南方八方蛮部联合攻入京城的事,你详细说给朕听听。”
贤妃想也不想,随即快语连珠,清清脆脆地从蛮部如何联合起兵,直到打入京都被破城,活灵活现地说到领着散兵丢下王城分散逃走的王室成员,还两鼻孔出气脸色很是愤慨。
衡与帝问:”若今时今日,你所说所云,兵临城下的换成是朕,你该当如何?”
贤妃愣住,想不透衡与帝此问为何,直觉回应:”皇上圣明,绝不会──”
衡与帝动手捏他嘴巴皮:”便说你该当如何!”
那手劲捏得贤妃泪汪汪,他偷偷握了握,再握了握拳,鼓足气,却不大自信道:”臣、臣妾愿保护两个小皇子与皇上,杀出城去!”
衡与帝点头又问:“若你生在那时,又该当如何?”
贤妃猛挺直胸膛说道:”自当挺身而出保护众人,卫国卫民!”
衡与帝听罢,反倒轻蔑一笑,伸手去捏捏贤妃肩膀:”就靠─贤妃这身板吗?”
贤妃被嘲得不快,刷地一击大腿,昂着脖子凛凛道:”料敌制胜,上将之道。这话说了,靠得又不是身板大小!”
”你这身板,”衡与帝手上东捏西揉,对贤妃无情打击道:”再上五六十斤的铠甲,穿得住吗?真上了战场可撑得过半天吗?”
“我、我”贤妃被衡与帝问得,萎靡堵心得都忘了该有的自称。
衡与帝挑眉,拍拍贤妃丧气垂下的肩膀:”好罢,朕知道你心意了。”
贤妃忽有些激动,不甘心地扯着衡与帝袖子忙道:”我─臣妾真的──”
衡与帝击掌,起身将贤妃推压倒床,口气不容置啄地道:”朕知道啦,天色这麽晚了歇息吧,多歇息多长身体──”语罢,还给贤妃盖被子把人压得透不过气,才一甩袖风起驾走人了。
当夜躺在自己寝宫的衡与帝,倒细细思索起来。
他一直想要後宫乖觉,几个男妃最好自发自动自强自立,好轻省阿岳细杂琐事。这般想来,他纳得是男妃不是绣衣缝鞋的女子,在宫外时男妃们也是学习四书五经六艺的一般男子,乍一入宫来,生活亦是全盘颠倒,弄得他们也同样茫茫。
除去权务,他们与阿岳并无二致,不过是他独关心皇后,并不把妃嫔放在心上。
贤妃在他印象里是个乖巧柔顺的活泼少年,今日却使他大吃一惊,他完全不知道贤妃私底下那麽多把戏,甚至也不晓得他有那样的心思,能把两个小皇子带得极是出色。
衡与帝恍然发现,四妃入宫时全部身家资料虽都躺在他的案桌上看得一清二楚,然而他其实根本不明白,被他纳进宫的嫔妃们的真正”样子”。
他越想越困惑,再思及亦是相同处境的阿岳,蓦地觉得自己对後宫期许的症结也许便在此处,衡与帝激动得一个鲤鱼打挺,随即翻身下床,兴匆匆地丢下满是不解的太监快步奔向书房里去。
隔天一早衡与帝暗搓搓地,瞒着皇后,放出侍卫偷偷去调查他的妃嫔们。
他对妃嫔突然好奇的事自是没那麽快收到覆命,但该来的总是避不过,妃嫔伺寝攸关世继大事,这衡与帝是绝对马虎不得,连带岳皇后都有责任必须尽心尽力叮嘱此事。
衡与帝本就不愿这点小事去烦扰皇后,他要在皇后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