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骑卫关进一家客栈里严加守卫,又怕刚从床底下救出来的齐王爷身子太弱咽了气,难得命人端来些果蔬肉食,又唤郎中来把了把脉。
于是尹眉无这替身做得悠哉不已。
只是偶尔照镜子时心里有些不平,这位齐王殿下的脸着实俊俏,令顾影自怜的尹狐狸十分不忿,照着铜镜骂了半个时辰。
暗悲安顿了这边,担心流窜在外的影七对自家主子不利,只得马不停蹄赶往京城向李沫复命。
因大军提前启程,恐怕中途遇暴雪封路,李沫率领五万轻骑精甲直奔燕京,十万大军殿后,其余军队镇守岭南,以防边境蛮族趁虚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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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府一场大火焚尽压抑的过往,曾经孤独倨傲的少年已经随着齐王府化为尘埃,烧红的夜云中似乎传来鸾啼凤啭。
李苑身着雪白王服,自滚滚白烟中策马冲出,影七身影飘忽,在斑驳林木中若隐若现,跟随李苑飞快离开越州。
通关文牒被李沫收缴,影七抽出飘忽软剑卷下越州守将的头颅,一路顶着飞溅鲜血踩着尸体护送主子出关。
乌云密布,几片雪花已缓缓坠在李苑肩头的白狐毛领上,影七借城墙翻身一跃,足尖在轻柔雪花上一踮,窜上城墙,一剑斩断铁索,城门缓缓降下,乌云役打了个响鼻,仰天长嘶,载着李苑飞奔出城。
影七从十丈来高的城墙之上纵身跃下,李苑抓住他的手,把影七拉到马背上,拉着缰绳的手将影七圈在怀中。
“去洛阳,接崽子们回家。”李苑把下巴搁在影七肩头,薄唇触了触他冰凉的耳垂,翘着嘴角道,“宝贝儿,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本王把王府都烧了,一无所有,成穷光蛋了。对,咱没家了。”
影七摘了墨锦手套,搓热掌心扶在主子冰凉的手背上暖着。
于他们而言,主子存在,影子才存在。他们的家在主子掌心里,将年少韶华尽献一人,千言万语,出口不过遵命二字。
身怀纵横江湖之绝技,俯首甘心侍奉一人,年华光阴成了主子的鬼魅刀剑,隐忍寒光,出鞘便是雷霆万钧。
谁言影卫奴鹰走狗,有人珍重,自有人不懂影卫何为。
他们是忠诚的影,亦是斩开通途的光。
这一路上马不停蹄,赶至洛阳,静待一场送葬的白雪,权当送给定国骁骑营缢颈的白绫。
洛阳许久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凛冬第一场纷扬大雪簌簌而落,洛阳地牢的瞭望台堆了厚厚一层积雪,其上两个哨兵挎着号角巡视瞭望。
大雪掩盖了外界的嘈杂,只闻定国骁骑卫巡逻时整齐划一的步伐声,辕门内的红旗迎风猎猎作响。
壮些的哨兵搓了搓湿冷的衣裳,喃喃道:“今年比以往冷呢,几年不见这么大的雪。”
另一个哨兵拧开酒壶咂摸两口:“朝廷啊,要变天了,老天爷都知道。”
壮哨兵搓了搓脸,凑近同伴悄声嘀咕:“前日我那个在京城做生意的小叔带了点新鲜东西回来,我试了试,着实舒坦,有兴趣没?”
另一个哨兵歪头仔细听着:“说说?”
壮哨兵从腰带里摸出一小纸包,拆开了,里面是一小滩粉/末,贼眉鼠眼地笑了:“雪兰香,就是岭南那边雪兰花做的药,吸了这个比干嚼雪兰花来劲。”
“哟,真这么神……我试试……”
“试试啊,听说岭南那边盛行起来了,军队里边儿没女人没吃食,打发闲工夫的哥儿都爱吸上一口。”
正悄声聊闲,似有风声掠过耳边,一支牡丹纹羽箭穿透层层雪雾破空而来,悄无声息,犹如毒蛇吐信,一箭贯穿壮哨兵的咽喉,那哨兵连喊都来不及喊出声儿来,当即毙命。
另一个哨兵脸色煞白,立刻拿起挂在腰间的号角,搁在唇边,鼓起腮帮刚要吹,又是一支无声无息的牡丹箭,顺着号角口洞穿那人口腔后脑,直接封了气门,那哨兵挣扎许久,仍旧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尸体软绵绵瘫死在高高的瞭望台上。
李苑自翻飞大雪中现身,手执僵白龙骨弯月弓,背一筒纤细针箭,飞快爬上瞭望台,踢开两个哨兵尸体,翻身跨坐在石台边缘,斜倚着木栏,眯起一双桃花眸子,两支牡丹针箭搭于弦上,瞄准了看守地牢入口的两个守卫。
特制的针箭涂了一层白霜毒,箭身极细,破空声几乎能完全掩盖于风雪声中,箭色雪白,普通人的眼睛极难在飞雪中捕捉这样细小的目标。
修长指尖轻轻一松,两支牡丹针箭离弦而出,霎时命中数十丈外两个守卫咽口,守卫倒地的一瞬间,一道黑影掠过,影七无声接下两个尸体,一脚踢进积雪中,翻身进了地牢入口。
李苑斜倚着瞭望台,居高临下审视着周围浑然不觉的巡逻兵,扬起唇角,轻声道:“孩子们,出来透透气吧。”
柔和的声线传至影叠耳中。
影叠耳廓微动,舔了舔嘴唇,懒懒道:“兄弟们,起来干活了。”
影六闻言,立刻用力往隔壁石墙上猛得踹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