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进。吱呀一声殿门閕然而开,兄弟二人前后入内,润玉白袍一掀,敛容跪地道:“润玉不孝,让父帝、母神为润玉担心。”
旭凤亦是一掀袍子,跪地请命道:“此次孩儿幸能脱险,多赖兄长舍身相救。”他肃了眉宇,昂首对天后道:“还请父帝、母神明鉴。”
二人俱是稽首,天帝还未言语,便听天后以袖掩唇道:“润玉舍身忘我之举,自是该褒奖的。”陡而语调一寒,转而道:“只是,莫怪母神多心。夜神在你涅槃当日,本该值夜,如何便这般机缘巧合,救你一命?”
旭凤冷了面容,起身欲起争执;却见堂上天帝广袖一扫,厉声道:“天后,你逾距了。”
润玉叩首不起,沉声静气,语调不起波澜:“母神容禀。”他复而直腰,袒露右臂而对。只见那右臂上焦痕交错,望之触目惊心。“孩儿当夜,执夜欲归,与南天门处碰见个黑衣人,与他打斗,方受此伤。”言罢便将袖子扯下,遮去伤痕,续道:“那人很是古怪。他与孩儿打斗,乃是用的火系法术,可待儿臣追至栖梧宫时,他又以水系法术,欲伤旭凤。”天帝面色已缓,旭凤亦是侧立于旁,俱是看着润玉。润玉不慌不忙,兀自道:“旭凤乃火神,又恰是涅槃之机。若是被贼人得逞,恐是难以保全。”语毕,又是一拜,道:“孩儿修的,乃是水系法术。便是受上那冰凌一击,亦是无妨。情急之下,不得已而为之。”
“谁知——”天后还欲言语,只天帝早有不耐之心,拍桌喝道:“荼姚,你莫过分了!”天帝对天后,本就无甚情爱之心,便是纵容她跋扈,也不过为了鸟族势力而已。而今天后步步紧逼,简直是欲逼杀润玉,忤天帝威仪,他又岂能容忍。旭凤亦是拜身道:“母神明鉴,若是没有润玉,我此次连性命都没了!”
天后见天帝、旭凤父子二人,只收了声,妙目横睇润玉,佯笑道:“那按陛下之意,此次夜神还立了大功。不知该如何封赏?将笠泽八百里都赏给他做封邑,如何?”
“荼姚!”天帝面沉如水,矫首与天后对视,目覆寒霜。天后却只仰头与他对视着,眸底如燃妖火。润玉在边上冷眼瞧着,心底蔑嗤:真该让那群称颂帝后相谐的臣子们瞧瞧,撕破这层二人貌合神离的面皮。不过也好,若非他二人有龃龉,又岂有可趁之机。
“孩儿未能擒住贼人,还害旭凤涅槃受险,更让父帝、母神担心,孩儿岂有面目受赏。”润玉稽首不起,笠泽之仇,他必会向这两人讨回。只如今,还未到时机。润玉修指内抠,剜得掌心生疼,谦声道:“儿臣自知修为不精,难承大任。”霍然叩首又拜,真切道:“求父帝让儿臣暂卸夜神之位,专心修行,待修为精进,再为父帝分忧。”
“不可!”旭凤忙转身对天帝道:“此次涅槃,非润玉,我难逃一死。我情愿渡他千年修为,助润玉执掌星辰。”
天后一心只欲将旭凤推到那至尊之位,却不料他如此不领情。她自幼疼爱旭凤,自不会觉得是旭凤天真,只觉得是润玉心机深沉,将旭凤也欺瞒了过去。如此城府深沉之辈,不除去,如何让她的宝贝儿子日后安坐大宝?今日润玉既然自己提到,她自是顺水推舟道:“既是夜神如此请求,我觉得,不无不可。”
天帝瞥荼姚一眼,那毒妇目若喷火,只恨不能把润玉连骨带肉烧个干净,便是他有心回护,又能如何?他弑父杀兄,窃居帝位,少不了鸟族支持。如今鸟族仗着天后撑腰,横行霸道,他又岂会当真不知。只是事关皇室颜面,朝野内外又无人敢相抗衡,他亦不得不纵容天后所为。竟也默许了天后如此举措,只同润玉道:“也罢。就依你所请,便多去省经阁看看,也好让你有自保之力。”
旭凤不忿,还欲抗辩;然润玉欣然而接法旨,旭凤便替他不满,也没有缘由。旭凤只恼自己母亲荒唐,是非不分,也不肯再跟她叙话,跟着润玉便出了殿门。快走几步追上润玉,旭凤歉疚道:“是我拖累了你。你放心,夜间布星,我让人替你看着,任谁也别想抢了去。”
“不必了。”润玉步履微缓,复又漫步信庭,如闲云野鹤,分外自在。区区夜神,他还不放在眼里。此次逐鹿问鼎,既是为了私怨,也是因锦觅,他既与刑天指天地为誓,便再无回旋的余地。如皎月朗朗,润玉疏朗笑道:“做儿子的,只需帮父母分忧,做夜神也好,做散仙也罢,只消得能为父帝分担一二,便足矣了。”
旭凤哑然,沉默半晌,又道:“那我渡你一千年灵力,让你早些有所成就。”
“旭凤,不必如此。”润玉收步顿身,阖目藏去满眼冰棱。他最厌旭凤如此姿态。当初是,后来是,如今亦然。他乃天帝长子,母亲为一族公主,又岂是当真资质庸庸之辈。只是天后盯着,他不得不碌碌无为而已。待到神魔之战后,六界皆知,天帝龙威浩荡,慑服群魔。平庸?他又怎甘心平庸。更遑论如今,他再无后退之路。“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回了璇玑宫,才将一身伪装卸下。方一推门,便听得锦觅的笑声,快活得似只鸟儿一样:“润玉仙,你回来了?”锦觅正抱着枕头躺在榻上,绣鞋随意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