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她是个清高目中无人的主儿,后来受了些皮肉之苦,便也算安稳下来。
老鸨偷偷觑她一眼,赶忙低头,脑子里全是这女子究竟做了什么,这矜贵俊美的男子又是何等身份,躺在床上那个姑娘,怎么就躺下了,中毒了还是被打了?
这事会不会影响醉花楼的生意,若真惹上官司,又该去找哪个恩客打点周旋?
老鸨越想越紧张,越紧张心里越没有底。
眼看着偌大的醉花楼被重重包围起来,活像个严密的铁桶,便是往日里最跋扈的几位,也都偃旗息鼓,一点都不敢声张。
老鸨抹了把汗,听得一声咚的闷响。
转头一瞧,那女子的额头被砸出一个血窟窿,鲜红的血水沿着她鬓角簌簌流下,很快便将那张小脸黏腻的猩红狰狞,滴滴答答的响声像是一把钝刀,不断地撕扯着老鸨的心口。
她出了身冷汗,原想着开口的念头,登时便烟消云散。
直把两手伏在地上,头也紧紧贴着手背。
一阵风过,卷带着异香,容祀将帕子往地上一掷,抬脚碾在那人肩膀,将她将要起身的动作压制下去,如踩死蝼蚁一般,狠狠磋磨一番。
骨头断裂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房中显得异常恐怖。
咔嚓咔嚓…
女子尖锐的嚎叫破空而出。
还没死?”
容祀又问了句,似乎牙根带着冷笑。
女子咬着唇抬起头来,猩红的眼中是强撑和畏惧,正是戈庭兰。
该死的是你,还有她,我为什么要死,哈哈哈…”
心窝子正中一脚,戈庭兰如断线的风筝,后脊撞到了柱子,折出骇人的弧度后,猛地呕出一口血。
人最怕没有自知之明,以为能位极人臣,风光无限,却不知自己从来就没那享福的好命。
还有你,明明长得差强人意,却偏要给自己立京城第一美人的志向,达不到也就罢了,还想着害人,那你得杀多少人,才能爬到那位置?
欲壑难填,说的正是此等败类。”
容祀一字一句,戳着戈庭兰的痛处开口。
前朝小皇帝兵败,戈家第一个投靠了容家,借此在新朝立稳脚跟,若仅是如此,那戈家只消一步步慢慢来,总有一日会成为世族。
可戈家心高气傲,妄想一步登天。
眼看着袁淑岚倒台,攀附容祐成了无用之举,便又把主意打到了离间容靖和容祀,意图渔翁得利,浑水摸鱼。
棋差一着,等来的便只有分崩离析。
男丁处斩,女眷充奴。
戈庭兰亦不能置身事外,虽已嫁给容祐,却仍被与其他女眷一同,交由人牙子发卖。
她辗转多家,遇到的多是些好色之徒,又老又丑。
本就滋生在心里的不甘愈演愈烈,尤其当她看到昔日唯唯诺诺的赵荣华,锦衣美冠,雪肤花貌更胜从前,就在她面前招摇过市后,她心里头的妒火噌的烧了起来。
彼时她穿着薄透的衣裳,半边领子都垂在肩下,半遮半掩的胸口爬上一只污脏的臭手,正肆无忌惮的撷取柔软,而赵荣华,却有说有笑被几个男子如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两人对向而遇。
赵荣华根本就没看到她。
她像只出淤泥而不染的莲,就那么高昂着脖颈,从自己面前走过,连一丝余光都不给。
曾几何时,赵荣华仰李氏鼻息苟活,见了谁不都是一副恭敬温顺的模样,她凭甚就能得到尊贵的一切,凭甚就能让容祀宠爱成如此鲜活的一面?
戈庭兰佝偻着身子,脊柱撞碎了,拦腰那一截,疼的淬入血肉。
她呻/吟着,蓬乱的头发黏腻着额头的血水,将那张清丽的脸变得狰狞诡异,突兀的血管鼓出皮肉,两只手死死攥成一团,掌心的疼痛觉察不出,脊柱的疼像是通过神经顶到了四肢百骸。
她痛的想打滚,却又动弹不得。
解药。”
容祀居高临下睨着她,冷冷的像是极其厌恶一般。
戈庭兰又呕了口血,“做梦。”
不给?”
容祀抬高了音调,若是宓乌还在,他大可不必同她周旋。
凌潇潇倒也可以,只是她行踪不定,时间紧迫,他不得不暂且留戈庭兰一条性命。
然,容祀到底是乖戾的。
他从旁边侍卫的腰间拔出刀来,剑尖慢慢抬起,正对着戈庭兰的眼珠。
如地狱幽冥,“给,还是不给?”
戈庭兰血液兀的僵住,冷飕飕的风沿着后脊一路袭到脖颈,她咬了咬牙,“不”字还没说利索,刀尖已然没入她的右眼。
紧接着便是钻心的疼。
她的哀嚎如兽一般,叫的人心里发毛。
容祀提着剑柄,又问:“你还有一只眼,吾问最后一次,给还是不给?”
老鸨早已面无血色,揪着帕子哆哆嗦嗦跪在戈庭兰旁边,一屋子的血腥气,遏制了呼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