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金少才是她唯一可以信赖的人。
大皇子顿了顿,似有难言之隐,直直地望进她秋水般的眸子里,反复地问她:“从前的事,有关我和你的事,你一点也不记得么?”
这句话,大皇子已问过多次。苏吟儿摇头,大皇子又问,“关于你如何落水受伤的?你也不记得了?”
苏吟儿还是摇头。
这一刻,尊贵的大皇子眸底掠过太多太多复杂的情绪,似庆幸、似不甘,总归是苏吟儿读不懂的。
大皇子身子前倾,想要去捉苏吟儿的手,被金少用剑柄急急地推开。
金少:“男女授受不亲。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苏吟儿端起精美的茶盏,浅浅地抿了一小口,没有制止金少的鲁莽。
紫菱殿的茶盏带着浓郁的异国风情,白蓝色相见的盏身绘着浮雕,盏口弯曲着向下,似一个小小的酒壶。
大皇子憋着一口气,许是想发火又怕吓着吟儿,愠着怒火瞪金少。金少像感觉不到似的,除了喝茶,自来熟地拿了瓜果啃。
动作粗鲁,毫不文雅。
大皇子眸底闪过一抹鄙视。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八仙桌中间的茶壶,看向苏吟儿的时候,只剩下温柔和缱绻。
“吟儿,你可记得,你曾心悦我,已许我为妻?”
小心
金少当场就翻脸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 从椅子上站起来,抖着手指向大皇子。
“编,你就编吧!四年前萝卜头才多大啊?不过十三岁的黄毛丫头, 哪里懂什么情情爱爱!便是说了要嫁给你, 那也是童言无忌,算不得数!”
金少简直要气死了。
谁不知道天牧族的皇子需得和神女结合, 才能继承皇位?眼下正是苏吟儿失忆的时候,大皇子却说出这种混蛋话, 难免不让人觉得意有所图。
就连苏吟儿自个也觉得颇为不适。
大皇子眸色略显急切;“我也知道我刚才的话不妥, 可是吟儿,你我自幼青梅竹马、感情甚好, 这是不争的事实。我本想等你及笄便娶你, 谁知哎。”
苏吟儿不疾不徐地饮着金银花露,纤纤玉手捧着茶盏, 卷而翘的长睫半垂着,秋水般的眸子没有半分的波澜。
她对大皇子虽不反感,却本能地排斥他的亲近。
便是他凑得近些, 她也莫明感到心慌,同时头疼地厉害,脑中断断续续闪过某些画面, 可认真一想,那些画面转瞬即逝。
苏吟儿:“金少说得有道理。从前的事已是过去,再提没有意义,更何况,我早已断了情爱的心思, 不会嫁给你, 也不会嫁给二皇子和三皇子。”
天牧族的皇室共有三位皇子, 从小和苏吟儿一块长大。
按照天牧族的传统,神女需得从三位皇子里面选一位作夫君,也就是日后的君主;若是神女谁都不选,则需保持贞i洁之身,一世为天牧族的族人祈福。
天牧族自有记载以来,不肯嫁入皇室的神女屈指可数。苏吟儿的话,无疑震到了期期艾艾的大皇子。
这已不是她第一次拒绝他了。
他后退一步,碧绿色眼眸碎着的星光瞬间就暗淡了。他右手负在身后,左手习惯性地放在腰侧的佩刀上。
这是一个防御性极强的姿势。
“吟儿这又是为何?难道天牧族的三位皇子,就没一人入得神女的眼么?”
不同于先前的温柔,大皇子的语气冷冰冰的,尤其是“神女”两个字,说得客气又疏离,乍然一听,也晓得他生气了。
苏吟儿却不甚在意,语调淡淡的:“大皇子误会了,吟儿非完璧之身,不忍脏了皇室的血脉,而且,我已有身孕。”
关于她有孕一事,她从未想过隐瞒,也瞒不了。肚皮大了,总会被瞧出来的。
大皇子猛然一怔,错愕着没动,片刻后,仰头灌了一大口凉茶。
“吟儿从前不撒谎的。”
苏吟儿知晓大皇子不信,以为她在故意搪塞他。
她缓缓起身,珍珠留仙裙飘逸柔美,遮住了她略显圆润的腰身。她双手小心翼翼地覆在微微隆起的腹部上,拢出一道弯曲的弧线。
“四个月了。”
大皇子杵在原地,神色几番阴晴变化。他没吭声,挥手,示意侍女们关上沉重的铜门。
明亮的内殿,光线一下子暗了。
苏吟儿站在金辉下,从雕花窗棂斜着照进来的光影晕着细微的浮沉。
那双氤氲着迷离霏雾的美目,和四年前一样,不染是非,透着让人着魔的纯稚。可若是看细了,魅惑眼尾吊着的风情,不再青涩。
他侧眸问金少,似不甘:“你的?”
金少笑了:“我倒是想,可她不愿意。”
大皇子又看向苏吟儿,苏吟儿坐回软凳上,避开对方的探究视线。
“大皇子莫要再问了,吟儿不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