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与刀
这是个契机,关注她的契机。
没有人会不对她好奇,不知从何而来的转校生,成绩极佳,在分班后第一次考试就夺得第一,当然更引起关注的是她如人偶般美丽精致的脸庞。
斜前方的少女直坐,神色沉静,双唇紧直,让人无端想到古希腊神话的阿芙洛狄忒。
天光大亮,橘金的阳光流过玻璃,流光溢彩,惝恍迷离。
随着老师的移动,她的姿态出现微妙的变化,头部扬起,脖颈呈现明丽的流线型,她的面庞分成明暗两面,日月分辉,从鼻梁那条分割线悬直向下,勾勒出她姣好如水蛭般的口唇。
向上看,睫毛投下一块阴影,遮挡眼睛里的光亮,更显沉郁。
这窥视未免太过明目张胆,心跳在体内穿行。
段言棋想低下头,不料对上了那双眼。
她微侧过头,精准无误地捕捉他的视线。
眼睛从杏仁形变成一轮弯月,下睑推出饱满的卧蚕。
视线像流水,他清晰地感受到纪灵姝的目光从他的脖缓缓上流,到他的嘴唇,最后直视他的眼睛。
课堂令人想要昏睡的讲课声,窗外被风吹动的树叶,沙沙作响。
只有他们。
难言的暧昧流动。
他别开视线,装作平静的模样,用余光探视,以为纪灵姝已经收回视线,终是没耐过心头的酥痒,偷偷转回视线。
又一次的对视。
别分心。
她扬起唇角,做了口型。
段言棋猛地低下头,像倏急的箭。
他触上耳垂的耳钉,已经换上消炎管,但那股热似乎还未消退,灼炽着指腹,传感到神经末端,连大脑都发烫。
身旁的同桌被他的动作惊到,带着愠怒看着这古怪的人,也没投入太多关注,便撩起刚烫的卷发,打开香膏,一股浓异的味道扑散开来,在阳光的发酵下,刺鼻而甜蜜。
这并不好闻,不如不如什么?段言棋怔住,像是遇到惊天谜题,事实恰恰相反,这并非找不到答案,只是他不愿承认
他忘不了纪灵姝身上的香气。
我看见了,绿色的天空。
刺烈的阳光投射到纪灵姝的眼睛,她睁大双眼,虹膜的花纹撑起又收缩,顿时胀满泪水。
她喜欢这种感觉,像贪得无厌的赌徒,吸食毒品的瘾君子。上瘾,但热潮退去是无尽的痛苦。
眼前的老师是喷着绿汁的毒虫,连白板都在呼吸,一起、一伏,纪灵姝似乎透过虚白表象看到内里,跳动的脉搏,红绿的血管,将它挤压撕裂,翻开皮肉,也许会喷出乌绿粘稠的浊液。
真有趣,她的手都探出,想要付诸实践。
掌心传来尖锐的刺疼,不知几时,被掐出一道深深的红痕。
耳畔的闷音退去,纪灵姝再睁开眼时,眼前的异象已经消退。
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也许是体内流淌着的邪恶的致病基因带来的诅咒,她与生俱来便能看到奇异的幻象,她不害怕,却是乐在其中。
这是属于她的伊甸园。
她天生就对感官上的一切带着极高的敏感度,例如现在,几乎是一瞬间就察觉到身后炙热的目光。
作为捕食者,她需要等待许久,等待最佳时刻,予以最后一击。
是胜券在握的常胜将军,她只需要将脸偏转不到45度,将目光斜投向两米远的地方,整个过程不足两秒,便能看见他变换了多次的神情。
实际上也确是这样做了。
她见段言棋英俊的脸上半分未变,锁骨处的薄红却渐渐晕染开,顺着脖颈,直抵耳廓,像熟透的果实。
他的嘴唇抿得笔直,发白,若不是他闪烁颤动的瞳孔,打破了这场还算精湛的表演。
他将眼神移开,自欺欺人般。可眼睛止不住地向她瞥来。
够傻的,她哑然。头偏转回,营造不再看他的假象。
她等待,等待他再次落网的瞬间。
放学铃声响起。
教室响起零落捯饬东西的声音,随着老师一声下课,大家不约而同的站起,笑语吟吟,讨论着吃食,亦或是今天的趣事。
纪灵姝带着公式化的微笑,与离去的同学告别。
演得真累,教室变得寂静,纪灵姝卸下笑容,换上冰冷的面具。
她翻开书,开始写作业,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
写了会作业,口中传来阵阵干涩,太久未进水,让她口干舌燥,生理上的需求无法避免,纪灵姝转过身拿着水杯准备装水。
不远处有人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是段言棋。
她踏着缓慢的脚步靠近,像游离的毒蛇,缓慢靠近它选中的猎物。
段言棋睡得熟,耳垂被热气捂得通红,石榴般的色泽,剔透,隐现出青黑的血管。毛发揉得杂乱,蓬蓬地贴在颈后,整个脖颈被阳光染上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