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

    裴显的手指在木案边轻叩几下，“懿和公主的婚事悬而未定，顾六郎存了当驸马的心思？初生牛犊不怕虎，酒壮人胆，知道懿和公主性情好，他想要趁生米煮成熟饭——”

    他几步走近，指着宫禁图上的左掖门处，“昨夜负责值守外皇城值房一带的，是新近提拔上来的南衙右翎卫中郎将，李虎头[1]。”

    “就是那么巧，值守左掖门的禁卫昨夜喝醉了。”他苦笑。

    谢征点头赞同，“如此甚好。”

    谢征的拇指缓缓抚摸着自己随身不卸的刀鞘，视线却转开了，答非所问，简短地道，“夜闯公主寝殿，出言轻薄，惊吓贵人，该死。”

    但他私下里查过，藩王进宫不能携带私卫。晋王府的五百亲卫，究竟是如何在重重防卫之下入了皇城的？

    “绕了一整圈，从北面院墙最矮处翻进去，不远就是公主起居的寝堂。”

    “负责值守临近的左掖门那一片的，是南衙左翎卫中郎将，刘牧光。”

    “昨夜两人值守中途偶遇，说着说着，便拼起了酒。李虎头酒量不行，喝多了几杯，前半夜就倒下了。刘牧光后来也倒了。他们二人麾下的禁卫有样学样，喝倒了一片。”

    “确实该死。”裴显起身，毫不在意地继续查看起木案上摊开的宫禁图。

    刘牧光这个名字落入他的眼里，已经不止一回了。

    “宫里失踪了个顾六郎无足虑。裴某只是惊讶，这么远的距离，外皇城直通后宫的路，半途需得过一道左掖门。他喝多了酒，值守宫门的禁卫又没喝酒，顾六郎是怎么畅通无阻地走过去的。”

    没想到阴差阳错，就是因为相貌美出身低，竟然被裴太后选中，指给当时的晋王为王妃。

    “顾六郎是外戚，在宫里见过懿和公主几次，说过几次话。除夕夜宴会当夜，堵着公主说了些不着调的胡话。上元夜赏灯喝多了酒，或许酒后壮胆，起了歪心思。”

    写了半截奏表的空白处，凝笔许久，落笔时却只写了一个名字：刘牧光。

    裴显重新坐回木案后，拿起狼毫笔，对着写了半截的奏表，继续和谢征商议，

    端庆帝被吵醒时，顾娘娘正伏在龙床前哀哀地哭，

    裴显即刻传令下去，“李虎头和刘牧光二人，值守宫禁不力，收了他们两个出入皇城的木牌子，停职查办。”

    顾娘娘几乎哭断了肝肠。

    “顾六郎报失踪。昨夜值守外皇城值房和左掖门两处的南衙左、右翎二卫，喝酒误事，一律罚二十军棍，中郎将李虎头和刘牧光二人撤职查办。这样报上去如何？”

    上元夜入宫数百人，人人都好端端地领赏出宫去，只有自家的六郎失踪不见，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六郎才来京城几个月，人生地不熟的，人都不认识几个，怎么会遭遇如此的祸事！”

    ———

    谢征说到这里，顿了顿，“正要和裴中书商议如何处置。”

    巧合太多的事情，他向来是不怎么信的。

    说到这里，谢征的声线沉冷，带出几分肃杀之意，

    八月初十当夜，晋王带着五百王府精兵入紫宸殿。后来有惊无险，晋王登基为新帝，那夜的古怪事当然无人追究，不了了之。

    “这里是皇城，皇家威严不容冒犯。不是乡野大戏里唱的风流才子配佳人。冒犯天威者死。”

    等谢征离开后，裴显继续提笔书写。

    京城里的皇权倾轧，顾娘娘是亲

    裴显丢了狼毫笔，身子往后一仰，靠在墙边，似笑非笑，“顾六郎怎么死的，这里无人，说说看？”

    “李虎头是丁翦将军的老部下，刘牧光是丁翦的多年好友。李虎头和刘牧光两人互相熟识。”

    正是这个刘牧光。

    短短两三年，人借风势，她竟然被推上了后位，身居六宫之主。

    “或许一开始确实走错了路。但到了景宜宫地界后，不是误入。”周围并无他人，谢征也不再隐瞒，冷冷道，

    “他走到正门外时，被值守景宜宫的禁卫拦下了，明明白白告诉他，这里是景宜宫，懿和公主住处。警告他原路退回。”

    谢征抬手点了点大宫禁图的景宜宫北面院墙。

    晋王走的是西南宫门，当晚值守西南门的禁卫中郎将——

    谢征压抑着心中郁气，陈述他从懿和公主那里打听来的几桩旧事。

    她本是低门小士族出身，父亲四十岁才考中进士，在京城里做了个八品小官。因为生得美貌，父亲从乡郡把她带入京城，原想在京城里寻个五品的官宦人家，就算攀上高枝了。

    裴显沉吟着，“半夜喝多了酒，走错了路？误入了景宜宫？”

    亲兵飞跑出去传令。

    这一点谢征已经查过了。

    谢征抬手挡住了下面的猜测，“不必猜测太过。他不至于如此大胆。只是年少轻佻，喝多了酒，夜里跳墙闯进去吐露钟情，自以为能获得公主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