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了皱眉,他由于自幼体弱,只喝清淡的米酒,这香飘十里的“醉仙翁”对他来说是太浓烈了。但是想起那些豪饮的江湖侠士们,他还是赌气一样地仰起头灌了一大口,口腔里顿时像烧起来一样,辛辣的液体呛得他连连咳嗽,还没来得及咽下的酒浆全都吐出来,桌上顿时一片狼藉。
真没用……宁无尘暗暗骂了一句,偷眼环视周围的客人们,好在他们都品味着美味佳肴,谈着天南海北,没有看到自己的狼狈相。不过却不小心对上了坐在自己斜对面那张桌子边一个年轻男子的目光,哎,想必人家一定看了笑话了。
突然那男子飞身离座,如同闪电一般冲向自己,还未看清他是怎样移动步伐的,整个人已然腾空而起。他轻盈敏捷地翻过桌椅,躲避行人,展开臂膀如同振翅飞起的雄鹰,飘然越到宁无尘近前。这一切只在眨眼之间,宁无尘看到的只是一闪而过的玄色衣襟,还有耳际掠过的劲道十足的风。
“公子,没事儿吧。”宁无尘只看见玄色衣衫在眼前层层落下,已在桌前站定的男子一扬手臂,他指尖夹着三根针状的物体,银色的反光划破了煦暖的阳光,锐利无比。
“这是……”还没用弄清发生了什么的宁无尘语无伦次,直到他看清那针状物体的时候,才明白刚刚电光石火间是面前的男子帮自己挡住了致命的暗器,随即起身施礼,“多谢义士相救。”
“公子不必客气,同在江湖本应相互照应。”英俊的玄衣男子微微一笑,沉静的黑色瞳仁里英武之气缓缓流淌,向宁无尘抱拳道,“在下沉雷山庄洛少阳。”
“庄主!”刚刚和男子同桌的大汉快步走过来,满脸焦急,伏在洛少阳耳边耳语起来。
沉雷山庄,洛少阳,庄主……
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现在谁还不知道沉雷山庄洛庄主要迎娶我们嫣然姑娘啊。”终于想起来忆春楼伙计的话,宁无尘猛然一怔,难道,难道他就是绿袖要嫁的那个沉雷山庄洛庄主?
洛少阳朝那个大汉点点头,然后转身对宁无尘说:“恕洛某直言,看公子并不像习武之人,又有仇家暗算,不如到寒舍小歇几日,也好避过危险,再做打算。”他语气里透着一股诚恳,尤其是注视着他温和又坚毅的面孔的时候,就有一种让人信任的力量。
原来绿袖要嫁的,是这样一个少年英雄。尽管一向自恃颇高的宁无尘最近一直被初入江湖的挫败感包围,但是他从未感觉到此刻在洛少阳面前这样自卑和渺小。洛少阳实在是太优秀了,相貌,武艺,品行,气魄,无可挑剔。宁无尘有一种未战即败的失落。
不过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该把洛少阳当成假想敌,自己正面对着完全陌生的江湖,又带着父亲的心血结晶,凭昨夜的刺客和今天的飞针,他已猜测出这把剑也许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跟随洛少阳回沉雷山庄,不仅是可以避一时之险,还可以多接触一些江湖人士,了他们解风起云涌的生活,了解父亲和自己身边的这把剑,以便顺利地去到遥远的北方雪山,完成父亲的遗愿。
“宁无尘多谢洛……庄主,”想到这里宁无尘决定应承下来,他想做出一个表示谢意的笑容,却发现自己面对洛少阳要笑得自然确实在困难,“那在下就打扰了。”
在沉雷山庄精致的马车里宁无尘感到昨夜堆积的疲惫一阵阵袭来,马车摇曳,他居然慢慢睡着了,带着对茫茫江湖的不信任和随时存在的危机的防备。其实他是信任洛少阳的,只是他自己不愿承认,一个仅凭一面之交和寥寥数语就能让他完全卸下防备的男人,绿袖又怎么能抗拒。
“庄主,”马车外赶车的大汉皱着眉头问身边男子,“您明知那毒针是东厂的暗器,还坚持把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子带回去,万一找惹上什么麻烦,咱们的大计可就……”
“江生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有任何事能干扰我们的计划,”澄澈的光铺洒在洛少阳沉静的面庞上,他的声音依旧温和而平稳,“你也见到了,如果咱们不出手相救,他必将遭到不测。何况……”
说到这里洛少阳忽然停下来,他微微眯着双眼望了望忆春楼的方向,面前的路上是比肩继踵的行人,日光里蒸腾着灰尘,一片模糊。然后对江生说:“快点回去吧,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还要好好检查,以防万一。”
何况,他或许是嫣然的旧识。
☆、第 6 章
(6)
沉雷山庄里满是涌动的红,仿佛在生机勃勃地生长一样,随着风过填满了所有的眼睛。仿佛从天空里生出的大红绸缎,绵延爬满了所有的房梁,窗纸上鲜艳的喜字在红烛的照映下把对称饱满的影投在地上,天地欢庆。
洛少阳玄色的衣襟在大片大片的红里显得格外肃穆,他安静地站立在阁楼上,长空里斑斓的星河缓缓落在他的眼眸里,有风划过眉梢。他每天都要这样安静片刻,用来清醒,用来整理繁复的思绪。现在可以看见东西厢房的一盏盏灯火连接成一片,点起烛火的都是明天要参加他婚礼的客人。所有人都知道明天是他成亲的日子,没想到已经没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