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一空,筷子被抽走。
“你已经洗过手了。”他说。
其实,在家里,我就是这样。餐具,对我而言,只是个累赘。
几年了,我仍不会用右手。我的人生是握在左手的,自从那个雨夜,一辆工程土运输车从我的左臂碾过,我的一生就碎了。
“清城?”我的名字从他口跳出,动听的嗓音,带着些许亲昵。我正在给Luke喂饭的手,停滞住。也只是瞬间,我便释然。他当然知道我的名字,输液的药袋上都会有名字。
方清城。
我看向他。
“你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我窘迫了,正要开口相问,他却抢先作答:“雁征。叫我雁征吧!秋雁南征。”
“秋雁南征?”我重复一遍,不自觉地语气里带出疑问。
“好像有点凄凉,是吧?是不是想到了‘燕市悲歌又送君,目随征雁过寒云’?”他笑。
“没有。”我答,“我想的是‘木落雕弓燥,气秋征雁肥。’”
他畅然大笑,指着桌上的烤鸭说:“正切今天的主题,那你可得抓住这个机会,把我全部吃掉。”
很大胆的诙谐,我只能装作无知无觉,“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姓什么?”
“要我提醒才问,作为惩罚,暂时不告诉你了。”
那顿饭,Luke吃的很兴奋。结果吃多了,夜里,发起烧来,吓得我魂不附体。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到雁征,我想他一定很忙。也或者,我们本就是彼此人生路上的一个过客,匆匆的相遇、匆匆的相离,缘生缘灭皆于此。
第3章
直到初春的一天。Luke闹着要去玩滑梯。夜里下了很大的雨,路上积水甚多。我抱着他,走在人行路上,像过梅花桩一样。
身后,由远及近,是车的轰鸣声,听得出车速很快。莫名的,我感觉那就是他,只是这种感觉太令人担忧,我不可以多想。树墙的另一侧,车子飞速驶过,溅起大大的水花,有些飞扬跋扈。到底是我多心了,我自嘲,尽管车子是一样的。然而,那辆车却在不远处停住,迅速后退。直到我清晰地记住它的号牌:XXX100。
天气不好,所以,又是肯德基。
他说,他就是要来肯德基,因为他觉得我和Luke一定在这里。
“你的车牌号很有趣,”我看着窗外的车子打趣,“是不是做错一件事,就划一个X,申领号牌时正好100次?”
“不是。”他笑,“X在这里应该读作Kiss。”
“我的英文很差劲。”我轻描淡写,同时转脸看向滑梯。
“可是,Luke这个名字很好听!”
“随便取的。”
“它是Lucas的变体。Lucas有‘光’的意思。你是随便取的?”
我不语。
“什么时候我也能成为你里的主人公?”那双深幽的眸子凝视着我,其中认真可见。
“那你得把你的故事告诉我。”我笑。
说话间,那一泓深水忽而暗淡了,只是一瞬,复又明亮,仿佛豁然开朗。
“我没有故事。”沉了沉,他又道:“她现在是我的嫂子。为了一些没所谓的东西,她选择嫁给一个混蛋。”
这样的话题,总归有些凄楚,我一时不知如何继续:“没,没所谓的东西?”
“是的。我哥是子承父业的不二人选。虽然,名义上是我们共有的,但实际我只负责为它工作。”
“你是……庶出?”我试探地问。
我担心这个问题会令他难堪,甚至不悦。他没有,反而长笑不止。
“一奶同胞!”他解释着,手隔空对我做了一个“掐脸”的动作,“我父亲的观念比较古旧,他认为长幼序则不能乱。”
仅是一个动作,又令我恍惚半晌。我真觉得他就是那个人,从我的虚构中走出来,会把我带走。
“不过,对我来说,真的无所谓,我的兴趣不在那里。”他说着,神情倒也真是无所谓的。
“你的父亲,愿意把公司,交给一个……混蛋?”
“他只是在某一方面混蛋。管理公司,他很有一套,至少比我强。”
雁征口中的没所谓的东西,大约就是物质财富。难道雁征还不够富有?还不够羡煞旁人吗?在我看来,不用为生计发愁的人,都是富有的。
雁征说,那天,正是她分娩的日子,他的哥哥却在为一个红粉知己庆生。他在一家饭店找到他,莺莺燕燕的,根本没有人在意,产房里还有一个在痛苦中挣扎的女人。他当众动手打了哥哥。厮打中,一只锅仔被打翻,一锅滚烫的汤汁全部送给了他。
我忽然明白,那晚,他如何会伸手为我擦去泪水。真幻之间,是不是我也成了,他心里虚构的那个人?
“所以,你仍然爱她。”我叹息,替他心痛。
他轻轻地摇头,“我无权去管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