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凝视他半晌,神思反倒沉静下来,慢慢道:“你,可是上河旧人?”
贺棋一挑眉:“不算是。”
杜若向前探了探身:“你认得林尊主,可是替他来向我报仇的?”
贺棋眼珠转了转,摆摆手:“也不算是,毕竟林尊主是自己寻死,您不过顺水推舟,没能阻拦罢了。”
杜若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忽而浮起笑意:“当年我领兵灭城,途经碧落时被一幻阵困了整整两日,至今想起来仍是胆战心惊。方才我还惊奇为何看着你面熟,原是在幻阵中交过手,并非初见,而是久别重逢。”
贺棋看向她双目:“圣帝真是好记性,我本来琢磨着您若是死活想不起来,我便再布一次阵,让您进去好好回忆回忆。”
杜若无奈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贺棋眨了眨眼:“我想借圣帝的游仙枕一用。”
杜若微皱眉。
贺棋道:“游仙枕镇魂亦可养魂。圣帝有想救的人,我也有,您不愿胡作非为,那便让我来。”
杜若沉默半晌,长长一叹:“你想救林陌。”
贺棋扬声道:“难道您不想救他吗?难道您就甘愿看着女华仙君酷刑不死,心脉不断,永无安宁之日吗?”
贺棋再上前一步:“一曲,可生死人肉白骨,这一曲,我已习得十之八九,只要您破开符惕六异阵,放我进去,一切便成了。”
杜若神色无波,抬起视线,望向贺棋,不知是对他说还是在规劝自己:“生死有常,便是仙佛也不可忤逆,否则”
“否则什么,天下苍生与您何干啊,他们巴不得您赶紧赴死替他们受劫!”贺棋猛一甩衣袖,“圣帝,我已说了,若您不敢,不愿,便交给我,呵,若不是林尊主开膛剖心将符惕六异阵的生死契交由你继承,我又哪里需要低声下气的跑来这里求您!”
杜若平静地注视他:“你真的只是为了救他,并无其它妄念?”
贺棋冷下神色,嘴角挑起一抹嘲讽:“林尊主与我有恩,我自然倾力救他。在下无才无德,活得却清清楚楚,不像您,同杀姊仇人日日厮混在一处,为屠杀旧部的敌首效力尽忠。”
“你”杜若蓦地起身,只觉头眩目晕,一个踉跄,便天旋地转的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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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影卫
风起,初时微微荡荡,飞花落叶;而后时停时歇,隐隐呜咽。
贺棋垂头看着昏在坐席间的杜若,头枕臂,云鬓乱,蛾眉浅淡,樱唇全无气血,不同于清醒时的气盛势强,柔柔软软,终是流露出一丝惹人怜爱的女儿情态。贺棋淡漠赏了片刻,步子轻轻,缓缓上前,近些,抬起手。
“不可!”一声低喝突起,纱幔翩飞霎时风来,金梁玉柱被这声气所撼动,摇摇摆摆,晃晃荡荡。桌上银碗金盘歪七扭八,玉酿琼浆倾洒在地,涎玉沫珠,水花四溅。
贺棋听到声音,收了手,面上和乐熙熙,转身含笑相迎:“子江兄,暌违多年不胜思念,你这个神官当得可心安理得,悠然自在啊?”
风定,片片飞屑中化出一人影,身着墨蓝箭袖的甲戌神展子江犹如猛兽出疆,急匆匆赶到圣帝身侧,单膝跪下,一手搭脉,一手愤而去扯贺棋衣袍,怒道:“你可真是胡来,若圣帝有个三长两短,你我还有何颜面去见尊主!”
贺棋拾起滚落在脚边的金樽,扬首将它转着,慢条斯理踱了几步,边走边道:“美人如同清酒,饮者方知香醇。往日总是隔着刀山火海惊鸿一瞥,今日静看细看,果然别有一番风味,尊主栽到她身上,倒也不亏。”
展子江顾着察看圣帝伤势病情,不听他胡言乱语,只咬牙切齿着胡闹二字。
贺棋轻轻笑笑,举杯望穹顶,流光落影,又是静若止水的漠然,开口却是怒其不争的恨恨怨言:“尊主城府无双、心机深沉,十岁便能疏通鬼界脉络,将上河旧部聚沙成丘,而后创隐真宗,集天下能人义士,暗中落子,步步为营,不到十年,五族阡陌尽入棋盘,风纬雨经,织成天网,管它天帝阎王,尽是尊主掌中之物。我就是敬仰尊主才学气度,才肯心甘情愿归属隐真宗,于他乡隐姓埋名多年,任劳任怨,只待大业建成,可惜千里之堤,却因一人毁于一旦。”贺棋眼中闪过阴鸷寒光,刺向被展子江以身护着的圣帝,冷冷道,“尊主敬她护她,掏心挖肺的对她好,恨不得日日守在她身边,替她受灾挡难,可结果呢,一盘好棋全崩,雄图霸业成灰,连他自己都只剩了几缕魂,几缕魄,飘飘零零,押在符惕六异阵,死都死不痛快。”言到此,他像是觉得可笑一般咧开嘴,面露讥色。
展子江给圣帝服下灵药,回头看着贺棋,眼角眉梢尽是无奈:“小十六,你我同为隐真宗影卫,共事多年,情同手足。今日你就听哥哥我一句劝,尊主对圣帝推心置腹,圣帝对尊主亦然!当年之事已成过往云烟,尊主尚不计较,你又何苦陷在泥潭不可自拔,非要闹得鸡犬不宁兵荒马乱啊?”
“她不救尊主,是不为也,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