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是太子,只因为苍沐可以给她至高无上的后位。
其实这一切他也可以给她,只要她愿意再等等,可她不愿意,她在苍沐向她表示心意时毫不犹豫地投入了苍沐的怀抱,最后就那般兴高采烈地拥着苍沐求得的赐婚圣旨,义无反顾地嫁给了苍沐。
但他无法恨她,他生来卑微,母妃不怜惜,连宫中的内侍宫女都能轻视他,若不是鸾颜,也许他根本无法活下来,早就溺死在了南湖中,他以为他出征回来能够从苍沐手中抢回她,没想到却是得到了她难产身亡的消息。
他以为自己此生都不会立后纳妃,没想到却是遇到了玉微,与鸾颜一模一样的玉微。
他拼了命地把该给鸾颜的一切好都捧到她面前,可她不该逃走,她逃,他便想折断她的羽翼,让她只能乖乖留在他怀里,让她只属于他。
世间纷杂,让一个人永远只属于另一个人的方式只有那么一种——
共死。
苍烨越想越心烦意乱,笔下的人也越发潦草,他甚至分不出来自己到底在画什么,忽然,眼角余光里出现了一抹墨色身影。
他搁笔抬眸,眼前却是没有任何人。
玉微站在苍烨身后莞尔一笑:“陛下是在找我吗?”
苍烨转过身,书案后不是墙,而是一片苍郁的竹林,风拂过,竹叶泠泠飒飒,疏影斑驳在以翠竹砌成的圆台上,但却依旧没有人。
玉微绕到苍烨身后,拿起书案上的画卷,水墨未干,画卷甫一被竖立,那凌乱的浓墨便黏糊了画卷,美人眼角滴落一滴墨泪。
苍烨听到身后浅浅的呼吸声,转过身便看见了与他隔着一张书案的玉微,她的手中正展着他画的画卷。
他下意识地问道:“你怎么来念颜殿了?”
闻言,玉微似笑非笑地睨向苍烨:“皇儿又怎会来这座被封了的宫殿,甚至还在这里作画。”
念颜,念颜,思念澹台鸾颜,连殿名都取得如此浅显,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她的目光缓缓梭巡素雅的宫殿一圈,宫殿中摆满了澹台鸾颜的画像,或笑或嗔,一幅幅皆是栩栩如生,似乎澹台鸾颜下一刻便能从画中走出来。
她是第一次来念颜殿,上千幅的画卷,足以表明苍烨对澹台鸾颜的用情之深。苍淮用一生去爱永远不可能得到的澹台鸾颜,却用半生毁了另一个女人的一生。
到底谁比谁更可悲。
苍烨在玉微出声时才忽然忆起自己已经不是苍淮,而是苍烨,他看着玉微手中那幅美人图,沉默须臾,沉声道:“玉微,你会找来念颜殿,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
玉微合上画卷看向苍烨,把画卷重新搁在书案上,笑吟吟地道:“你终于不再装了?”
苍烨温和地笑,只是那眼眸中的墨色似乎浓稠得化不开,他道:“你不也是在装吗?”
他不是傻子,除夕宴前几日玉微在清华宫哭诉,他当时虽是动摇,也曾起过怜惜的心思,但清醒后稍稍一想,漏洞却太多,也太过刻意。
伪装被当场戳破,玉微也毫不尴尬,她本就没想过能欺骗苍烨一辈子,苍烨的心机远比她想得更深沉。
她要的只是苍烨那一时的心软和后续他还没清醒前引起的多骨诺米牌效应。
便是他现在清醒过来了又如何,影响已经造成,痕迹已经留下。
她的目光直直落在苍烨身上,不错开半分:“我何时装过?”
苍烨对上玉微的视线,概括地道:“清华宫内,交泰殿内。”
玉微没有辩解,走近苍烨,抬手抚上他还未长开却已是精致如画的轮廓:“我曾真的愿意为了你去死,可你亲手杀死了那个我。”
她指尖的力道很是温柔,一寸寸刮过他的脸部轮廓,像是情人的娓娓低喃。
苍烨抬手握住玉微纤细的手腕,一贯冷肃的声音带上了三分暗沉:“所以呢?你现在来这里是做什么?”
玉微眉目间是溶溶的笑意,她挣脱开苍烨的手,缓缓踏步在素雅的念颜殿内,目光梭巡在众多的画中:“你便真的那般爱澹台鸾颜?”
苍烨目光定定地锁住玉微的身影,没回答她的话,只道:“回去罢,我可以当你没来过这里。”
玉微却当作没听见苍烨的警告,在正对着苍烨的一幅画面前转过身,学着画中人的姿态,做着噤声的手势,柔声问道:“我和澹台鸾颜像吗?”
画中人一袭天蓝色云纹绣蝶撒花裙,眉目间是端庄温和的笑意。玉微却是着一袭墨色长裙,眉目间是疏淡的冷意与皑皑不化的冰雪。
苍烨缓缓摇头:“不像。”
两人眉目间的相似在相差甚远的气韵的衬托下完全被弱化,他甚至不能记起自己当初为何会认为两人相似。
玉微转过身,细细地端详画中温婉娇俏的女子,半晌,自言自语地道:“可我觉得很像呢,不然你当初为何要娶了我。”
苍烨蹙紧眉心,冷声训斥道:“玉微,疯够了就回宫。”
玉微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