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陈熵。陈熵明白周文元的意图,虽然他口中讲的确实就只是江南的叛乱,讲到自己所行的缺失,讲到自己需要隐忍屈尊去修复自己和御史的关系。但周文元要的绝不止这些,只要自己一松口,他的要求就会源源不断的提出来,直到自己认输,甘愿做一个傀儡。
听了一个时辰,陈熵觉得自己的怒火退了,他开始想象王岫芸是怎样一个人?他开始努力想象,但竟然一无所获。一种孤独和悲伤的情绪突然涌了出来——这就是自己的婚礼?一场连自己都不期待的婚礼。
而那个人呢?按照礼仪,现在已经沐浴更衣并且开始盘头了吧?自己经历过王皇后的婚礼,那些步骤繁复到无以复加。像是一个被捉弄的小丑,可笑至极。
周文元说够了,静静的看着陈熵,等他发火或发话。
陈熵转头看着洪芳:“几更了?”
“回主子的话,快三更了。”
“嗯,传朕的口谕,让礼部那边把大婚的礼仪都停了,告诉他们,等内阁把贺表收齐了再继续。”
洪芳吃惊的看着陈熵。
“去吧。”陈熵似乎是在说一件不打紧的事情。
洪芳出去了,陈熵看着周文元,这个面目和气,温文儒雅的老头:“周阁老为何还呆在这里,赶紧去收齐贺表才是。”
“老臣不才,只怕皇上不亲自前往,御史们不会上表奏贺。”
“周阁老又没去过,哪里知道没有用呢?”陈熵似笑非笑:“周阁老赶紧去吧,您去的时候朕还能睡上片刻。”
周文元的脸皮抽了了一下。
“周阁老出去透透气,好好想一想,若真有不测,朕的王叔还姓陈,您若相助有功,不至于有不好的下场,但如果江山易姓,王家会放过你?”
大殿里没有别人,陈熵摊牌了。
“收不齐贺表,朕便不会成婚,阁老是想以此要挟朕,让朕向百官讨要贺表?周阁老不嫌自己的所作所为欺人太甚了?”
周文元思索了片刻,跪在了地上:“皇上是以为老臣在以此刁难?”
“难道不是?”
“江南叛乱,此乃大事,为何皇上要将此事压在六科不让下发?若是让六科下发,御史们不会不上贺表。”
陈熵冷笑:“下发?阁老连京郊的灾都赈不了,窘迫到用朕大婚的银子去找补,按照阁老的批复,这个灾要怎样赈?”
“我国立国近五十年,正值中兴,历朝历代都难免在这中兴之时遭遇官僚结派,贪腐横行的政局,皇上将这一切归罪于老臣头上,这确实让臣难以信服。”
陈熵默默的看着这个老头。
周文元坦荡的看着他:“臣为官三十余载,从未贪过朝廷一文钱。”
臣从未贪过朝廷一文钱!
陈熵的视线转向了宫殿的角落:“朕要派兵去江南镇压。”
周文元的表情绝望了起来:“皇上,派兵不是不可,现在朝廷无兵可派啊!”
“还有朕的王叔。”陈熵不经意间叹了一口气:“即便不测,江山仍旧姓陈,朕对得起列祖列宗。”
“好不容易让藩王、外戚回了封地,朝中有识之士不会同意皇上再动用他们的兵力。这不是臣一个人,或者单凭内阁就能做到的事情。皇上的决定如此反复,百官难以信服!”
“周阁老,你忘了,和王家联姻,是内阁的提议。”陈熵的眼中突然迸发出凶光:“朕并不想娶王岫芸!朕为了你们,为了帮你们赶走王叔才和王家联姻的!现在你们又用王家的联姻做筹码,在此逼迫朕,还要说朕的决定反复!!??真的是朕在反复???”
“皇上!这是皇上的天下!这是百姓的天下!这不是臣的天下!”周文元急了:“皇上不是为了臣,皇上是为了这江山和百姓!臣不是要依附秦王或王允义!臣依靠的是皇上!此刻若皇上与臣仍旧心有间隙,那将置百官及百姓于何处?”周文元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如今局势将稳,灾荒或叛乱不过是暂时之急,不只是当朝,历朝历代都有,皇上若因此而乱了阵脚,那真是得不偿失。例数本朝前些年,哪一轮不是丰年要还灾年的债?三年有一小灾,十年有一大灾,实属常例。如今深冬将尽,只要熬过春荒,国业可振,民生可兴,怎可又起战事?且还是藩王之兵?如皇上执意如此,臣这一年的努力真的就付诸东流了!”
周文元陈词激昂,陈熵却懒得听了,他瘫软在自己的皇位上,冷淡的摆了摆手:“阁老出去吧,朕意已决,不必再劝。如要再见朕,就收齐了贺表再来。”
周文元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沉默了片刻,退了出去。
沉重的宫门关上了,陈熵低下头,眼角竟然浸出一滴泪来,抬头看看窗外,天已经微亮。此刻宫外有着怎样的传言?谁又能猜到真相?
又或者,你猜到的是真相么?魏池坐在大理寺的值房里,看着窗外的曙光,看着大宸宫的方向,心中一片凄然。
太阳高高升起,地上蒸腾着寒气,内阁发出了要求秦王发兵江南的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