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慢慢地展开了信纸,将弟弟最后与她告别的话语混着心头的血泪往下咽。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直跟着丁殊长大,丁灿从小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
在别的孩子望着零食流口水,看着别人的玩具说想要的时候,丁灿只会乖乖跟着丁殊身后,不哭不闹不求。
即便孤儿院的孩子懂事早,比起其他孩子,丁灿也显得过分无欲无求了。
唯一的例外是在他生病后。
那时候丁灿被推进急诊室,医生已经对丁殊明说要做好心理准备了,救活的可能性只有不到百分之一。
但丁灿恰巧就在那百分之一之中,他活着出来了。
即便医生已经对他下了“活不过两年”的最后通牒,但也不得不惊叹于这个小孩子强烈的求生欲望,有些成年人可能都比不上他。
就是丁灿那份惊人的求生欲让他一次次打破了医生的判定,闯过一道道鬼门关,最终活到了十六岁。
——原本还有两年他就要成年了。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他原本就要平安地活下来了,但他不也在最后关头头也不回地弃她而去了吗。
最初丁殊也以为丁灿真的是热爱生命的,但是在好几次守着丁灿醒来,看到他眼中深藏的痛苦绝望之后,丁殊才隐隐意识到了不对。
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生存都是最基本的本能,但当中偏偏又出了特例——渴望死亡的人。
对丁灿来说,活着是痛苦的,不仅仅只是因为病症,与每一个人的接触、看到的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让他感到不安和痛苦。
再幼时,唯一能让他感到心安的地方就是姐姐的身后,姐姐不会告诉他生命有多么美好,并强迫他去热爱,她看起来甚至像是随时会去赴死的人。
丁灿讨厌“为了什么人而活着”这样的说法,也讨厌这样做。
但即便讨厌着,他也确实为了姐姐而活了下来,因为他的姐姐也同样为了他选择活下去。
但丁灿又知道他和姐姐是不一样的,他的本能是求死,而姐姐虽然对生命并无依恋,但本能却是求生。
她的内心仍是向往着活着的。
弱小无助的孩子们抱成团取暖,彼此汲取着生存的力量,终于让他们当中的一个长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样子。
当知道赵安然的存在的时候,丁灿忽然意识到,他的姐姐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从另外的寄托上汲取生存动力的幼苗了,她早就拥有了自愈的能力,即便斩断交缠依附在别处的根茎——
虽然或许过程很痛苦也有风险,但斩断之后她会独自长成原本该有的模样。
而且过了这个冬天,他就应该痊愈了。
生病的时候他都挺过来来了,那么恢复健康之后他又有什么理由去死呢?
早在同意接受手术的时候,丁灿就做好了决定。
他早就准备好了一切,他想,最后陪姐姐一个夏天和一个秋天,然后在冬天告别吧。
来年春天的时候枯枝也将长出新翠了。
丁灿讨厌总是用“为了亲人爱人你要活下去”这样的话鼓励面临绝境者的人,但最后他却也成为了这样的人。
他将那段话写在了最后一行。
「我终于到了我该去的地方了,我很开心,如果姐姐愿意代替我活下去,看看我没有经历过的东西的话,我会更开心的。」
……
丁殊放下信的时候很平静,甚至还随手将信递给了有些好奇的赵安然。
然后她缓缓靠回床背上,盯着窗外那棵枯木发呆。
枯木枝干上积了雪,沉甸甸地弯了腰,仿佛脆弱地随时会断掉。
但丁殊知道,大概率的是那雪会消融,枯枝或许就此维持了那样低矮的弧度,又或许在来年春天继续往上长,但总归是断不掉的。
赵安然看信很快,甚至带着某种急切,几乎一目十行就扫完了整封信。
她的心不静,眼里看的是信,脑子里映出来的却全是夏天时候的记忆。
那段时间,她频繁地与丁灿接触,那时候她什么都没有多想,只当是陪着丁殊的家人。
但现在再想来,却全是丁灿在告诉她,要怎样去了解陪伴丁殊——说的全都是丁殊。
包括生日那个晚上。
隔着烟花的声响,丁灿许下的愿望全部落入了赵安然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想要的礼物就是余生都能陪着姐姐的人。」
丁殊看着窗外几乎入了神,最后是被赵安然唤回了注意力。
“阿殊。”赵安然叫了一声。
丁殊慢了半拍回过头,就见她扶着膝盖,一副正襟危坐模样,然而通红的眼睛却削弱了她的严肃感。
“我能追你吗?”赵安然这么接下了她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丁殊:不能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我还是好想玩下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