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猜得到他是这样一个好人呢?”
彼得盯着她看的表情就好像她突然长出了一对翅膀。惠特简直想给她一个吻。“我们要去找它了。谢了,宝贝。”
两人来到四楼,惠特在乱成一锅粥的排字工间穿梭,彼得跟在他身后。终于他看见了正在忙碌的罗伊·巴特利特,手上便是一叠用黑色铅笔标注的稿件。他无视对方抗议就把整叠抢了过来,开始翻找那篇报导。
罗伊在他身后张望。“好歹告诉我你在找什么吧?”
“多灵顿那一篇。你有看到吗?”
罗伊笑了。“你在说笑吧?那篇早就在这层的每张桌子上被传个遍了。还有人打赌那是不是你捏造的。”
“上头写的千真万确。”惠特把那一叠稿件还给对方,四处张望。“到谁手上了?你知道吗?”
“听说最后是英格拉姆拿走的,他大概已经开始排字了。”
惠特咬牙。“谢了。”
他招手让彼得跟上,经过一列排字机时,罗伊从后头喊道,“史塔德!干得好啊。”
彼得斜眼打量惠特。“你究竟都写了些什么东西?”
“一分钟内你就会知道了。”
英格拉姆正弯着腰审阅一帧排字框。惠特靠近了些,不然他的声音就要被周围轰隆作响的打字机运作声淹没了。“多灵顿的报导呢?”
英格朗雪白的眉毛在镜片上方扬起,那双绿眼依然锐利。他从凳子上拿起一迭复印件,抽出最下方的一张。“你不会要撤回吧?”
“这就要由多灵顿先生决定了。”惠特将文件交给彼得。
英格朗的眉毛扬得更高了,但他不置一词,继续工作。彼得似乎这才明白自己被赋予的权力,他无视周围的熙来攘往,沉默地站在那儿,朝稿子瞧了一眼,然后把它举到英格朗的台灯下方;但他几乎还没开始读便湿了眼眶。惠特才发现,报导的标题────被原封不动采用了。彼得需要一个不被打扰的地方来读完它。
惠特推着他远离机台,进入最近一部电梯,按下顶楼键。门阖上之前彼得就再度读了起来,急切的心情溢于言表。惠特想环住对方的身躯,但这一刻让彼得徜徉在他笔下文字的感觉太过美妙,反而让他收回了手。他不愿贸然闯进彼得此时身处的宁静之地,因为在那儿共融的回忆是彼得和他父亲仅剩的连结了。
电梯停下,惠特又按了个键让它继续运转。彼得压根没注意到。他们快到达一楼时,纸张从他手中飘落,他的视线追随向下,彷佛舍不得那些文字。当他再度望向惠特,他已然冷静下来,那双眼中是无尽的蓝,里头闪闪发光的不只是泪水,更饱含不再孤军奋战之人所拥有的释然。
彼得转身在那排电梯按键中按下了四楼。惠特忍不住问,“你确定?”
彼得似乎说不出话来。他用双手紧紧抱住惠特,湿透的双颊贴上他的颈窝。惠特感觉到彼得仓促地呼出一口气,希望这多少能带走一点儿对方的悲伤。彼得心不在焉的抚慰中带着一丝谅解,让他也放下了一颗心。“我太他妈冲动了,”他喃喃说,“因为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的。你好像总是懂我。”
彼得轻嗤一声,抽身吻住他。“你可别还利用这点来占我便宜了。”
“我忍不住啊。你对我太好了。”
“我不会每次都这么讲道理。”
“是吗?”惠特掩不住笑意。电梯停下时轻微的反弹提醒了他们即将回到他人视线之中,他下意识拉开两人的距离,即使他不想这么做。
放手的不舍也浮现在彼得的脸上,但他笑了一下,好奇的神色就压过了感伤。“你是真的相信吧,”他递出稿子,“相信你自己写的每一个字。”
“我在这方面还挺多愁善感的,”惠特也笑着说。
彼得没有理会他玩笑的回应。“我们还来得及让它登上明天的报纸吗?”
“没问题的。等会儿我要赶紧去趟游民之家,免得在我把置物柜里的东西取出来前就被人清空了。那可是我仅剩的家当了。”
“你不只剩下那些。”离开电梯前,彼得轻轻捏了下他的手。
把报导还给英格拉姆之后,惠特去游民之家领回他的个人物品,彼得则回街尾的酒店退房。惠特交还钥匙,朝游民之家那简陋而实用主义的内部陈设望了最后一眼,打从心底感激自己终于得以离开这里。尽管他将永远铭记这是他遇见彼得的地方,但他知道,要到很久以后自己对这里的回忆都才会从惨淡变为甜美。
走上人行道时,他遇见正要进门的吉米。“他们还没把你赶出去啊?”
吉米捶了下他的手臂表示招呼。“你也知道我存了好一阵子钱,今天终于买下来了。”他拍了拍大衣口袋。“虽说看起来不怎么样──”
“你这傻瓜,她爱你,她不会在意这种事的。”惠特把他拉到一边以免挡住经常出现的房客。“你什么时候要找个房子住?”
“大约下周吧。对了,彼得怎么样了?”
“好多了。哈洛德呢